姜挽著衛的胳膊,問他有什麼心得?
“覺得鄉親們變了很多,又沒變多。”
“這話不是自相矛盾?”
“說變了很多是指年紀相貌生活條件,至于沒變的……人還是和當年一樣熱。多數人子也沒多大改。”
姜想了想,問:“二哥二嫂呢?你看如何?”
“我看他們還是沒活明白,執念太重。”
“是說登科折桂?”
提到這倆衛就牙酸,鄉下孩子小名取這樣簡直太夸張了。“折桂我還看不出,登科不太好,有些怯懦畏。這樣的子也興不起風浪,安分過日子可,大事難。”
“二嫂太看重他,寵得過了,我只怕現在抱的期待太高,后來發現登科做不到,那登科的境也要尷尬。”姜猶豫了一下,說,“那日我們幾個婦人坐下閑談,我含蓄的說了幾件京城的事,說的就是子教不好可能禍害全家,我說的時候弟媳趙氏聽了,二嫂也聽了,當熱鬧聽的,估沒聯想到自己。我也不能拉著說你這樣不行,得對兒子要求嚴格一些,也就只能看登科的造化了。”
姜邊說邊搖頭,講親眼見到登科之前,都沒想到那孩子是這樣的,畢竟這些年同二房沒有直接的書信往來。不過就算有估計也發現不了問題,看其他人沒覺得況嚴重,只道那孩子靦腆一些,比較黏糊他娘。
“登科是二嫂的命子,誰都不了手,管不了。倒是虎娃這孩子,指他離了那個家之后能有些變化,男子漢大丈夫,哪能什麼都聽娘的安排,自己得有算。”
……
被姜所惦記的虎娃就在后面馬車里,同堂弟衛煊大眼瞪小眼。
虎娃小時候還活潑的,跑出去玩,進學之后同蛋一對比,他顯得笨,總被李氏責備埋怨慢慢就改了,他是越長大越沉默,現在通常都是悶頭做事,極開口,被問到才說幾句。
他是這樣,衛煊也這樣,比起前面車廂滿是溫,后面是沉默加尷尬。
兩個鋸葫蘆湊一起,總有個話更的。
幾回合下來,衛煊贏了,是虎娃先開的口。
他們在一輛馬車上同坐半天,虎娃將放在一旁的包袱拿過來,取出裝著的糕餅點心,問堂弟吃嗎?
衛煊搖頭,又過了一會兒他問:“堂哥你覺得你爹娘對你好嗎?”
虎娃看著懷里的吃食,悶聲說好的。
“真的好?”
“不如對弟弟好,還是不錯,沒著也沒凍著。”
衛煊皺眉:“你讀過書嗎?三字經會不會背?里面有一句說養不教父之過,如果生個孩子只供他吃穿別的一律不管,那不如不生。”
虎娃手了,看向對面歲數比自己小一半的堂弟,道:“我腦子笨,你有話直接說吧。”
“我猜你爹娘肯定說了很多我家的不是,比如說我爹發達了忘本,不顧手足……這麼教,你家再過十年二十年還得困在鄉下,出不了個能耐人。我爹從小告訴我,哪怕家里頭的東西,給你才是你的,不給你就別惦記,想要什麼自個兒掙去,別指坐地福。我娘也說,親戚之間講的從來是分,沒什麼是本分。不小心說多了,我就是覺得你爹娘對不起你們兄弟。”
衛煊難得說這麼大段,虎娃聽完,回過頭勸他:“做子的不應該說父母不是。”
“你要是明知道你父母做得不好,該指出來啊,你不說任由他犯錯,那不是陷人于不慈?”
虎娃又不說話了。
衛煊沒再他,就在車里念起三字經來,到“養不教父之過”這里,他卡住重復念了好幾遍。
念完又來了興致,說起很多年前做主考卻鬧出舞弊大案被砍了頭的陸大人和后來慘遭抄家流放的劉大人,一個是夫人沒娶好,一個是子沒教好,結果都是全家一起倒霉。
衛煊勸他說既然離家了,就跳出大孝子份來看看自家雙親,再想想以后該怎麼做,親之前犯傻只坑自己,親之后還那樣那不是糟蹋人嗎?
虎娃聽著一句答不上,心里覺得三叔家的弟弟子太厲害了。
得虧衛煊不知道他是這麼想的,要是知道,得讓他見識一下大哥衛彥的能耐。衛煊覺得自己還是個規矩人,不像大哥,看不過眼的時候連爹都懟。說話更是句句人肺管子,氣死你不償命。
坐馬車這三天,虎娃讓衛煊偶爾的一句話說得懷疑人生,他多覺到了,覺到自己的想法和衛煊完全不同。
就比如他也經常覺得爹娘偏心二弟,想想還是有些難的,可他會說服自己,找很多理由讓自己接這個事,甚至會覺得是我笨我不爭氣娘不得已才把希寄托在二弟上……
衛煊就不這麼想,他說要是生兒子純粹是為了福,每生一個就強制要求他大飛黃騰達,那最好別生,風險太大。
你憑什麼認為他長大之后一定有出息?
全天下這麼多人要個個都有大出息,力氣活誰干?
不是說窩窩囊囊活著就對。
他要是沒那能耐,只能勉強糊個口,就不是你兒子?這麼當爹當娘也太功利了一點。
“我娘從來不拿我跟哥哥比較,至當我們的面不會比較。能看到我們各自的長,公平的對待我們,不會迫我們做不愿意做的事,不會說衛煊你得更拼命才行,你比你哥差太多了。”
“你或許不知道,我哥衛彥在京城名氣很大,他從小跟我爹進出皇宮,在皇上跟前掛了名的,人人都說他是年天才,以后必大,狀元及第不是沒可能。哪怕我哥這樣出,我也還是過得很好,沒有一丁點難。爹娘從來沒拿大哥的標準要求過我,大哥也是關心弟妹憐手足之人,我發自心對爹娘和大哥沒有任何埋怨,覺得生在這個家里很好。”
虎娃沒吭聲,知道馬車停在濘州碼頭,眾人下去準備登船,他才招呼了三叔三嬸。
后來在船上的日子,他也不聲的在觀察。
人哪怕再笨,只要肯琢磨,總能想明白一些道理。姜瞧著虎娃比起在鄉下的時候有了些許變化,問男人是不是同侄兒說了什麼?衛說沒有。姜就找到衛煊:“兒子你跟你堂哥聊什麼了?”
“沒什麼呀。”
“真沒什麼?”
衛煊看看外面平靜流淌的江水,抿說:“那幾天我跟他一個車廂待著,沒事就說了幾句。爹娘不是想提拔他?有些話大人說他未必肯聽,我做堂弟的說著沒準好使,就試了試。”
這事兒聽著有點耳,姜猛地想起當初兒子去尚書房做伴讀,好像也說過廢太子???
“是用說的?不是罵他?”
衛煊聽著這話,停頓了下,不確定道:“興許大概可能說得有點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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