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在信上寫了, 講他合計帶父母兄弟遷上京城, 不過這事沒最終定下, 還在商議之中。他細細闡明了自己的想法, 提到叔叔是做大的, 眼界較常人寬, 想請叔叔幫著斟酌一二, 看這事到底可不可行。對他們家來說到底是上京更好,還是說就留在老家這頭。
三房這對夫妻里面,姜是更閑也更管閑事的那個, 也可能人家天生心……衛就比較過問這些,很多事都是從夫人口中聽說。
可既然蛋親自修書來,他就幫著斟酌了一下。
覺得吧, 上京也好。
本來大房那邊田地這些早手了, 他們沒牽絆,好走。還有就是為雙親考慮, 父母親也有些年頭沒見著長子長孫。另外衛對蛋還是有些許的不放心, 怕他后面又一時興起搞什麼事, 想著離得近點也有好, 方便教管約束……
任何事, 有利好就有不好,衛看來大房這個決定是利大于弊, 故而可行。他這麼想著,也提筆回了封信, 準備到淮安后再送出去, 這封信上第一寫了他的看法,還有對大侄子蛋的囑托,告訴他假使真的決定好了,北上之前須得將老家那邊安排得妥妥帖帖,衛家祖墳包括學田祭田都要人照管,馬虎不得。
他回信的中途姜來送了個魚片粥,等他用完收了碗,又等了半天看男人忙完才去問到:“寫什麼呢?”
衛沒多,取了信紙遞手里。
姜接過來,問:“方便我看?”
“不是為公務寫的,你看吧。”
姜拿著信紙坐到一旁,展開從頭看起。埋頭看信,衛抬眼看,待姜把信讀完,衛也將目收回,手去端案桌上的茶碗。
“這事,我聽荷花說了。”
“夫人是指大房合計上京的事?”
“沒錯。荷花登船之后同我閑聊了一場,說了些他們回鄉以后遇上的事,不提到大嫂和蛋有遷上京城的打算,二嫂估也有。不是想讓你推薦登科去更好的學館嗎?你說不到時候,也講了因由,但我覺得二嫂并不相信,只當咱們是心阻兒子前程。這次衛虎他們出門,二嫂又提了那事,讓他大兒子為二兒子說話。虎娃跟咱們兩年,也知道你的脾氣,他登船之后就沒有要提,今年還是辦不事,二嫂可不得急了?覺得京城啊,學私學肯定都多,又多又好,自然會生出那念頭。”
先把事說明白了,姜又提到荷花的反應,說虎娃媳婦跟姑也就是大房的陳氏親,跟婆母不怎麼對付。寧肯年年送孝敬回去,也不想同公婆生活在一。
對李氏心里只有登科這個事,很膈應的。
衛說:“也在預料之中。本來哥哥屋里頭的事兄弟不該多,我只跟夫人說。虎娃他心里應該也能分出好壞,也知道他爹娘偏心過了,沒說什麼一則他不是孩子了,他二十多歲的人離了父母也過得了。二則他對雙親有,有些話荷花說得出,因為是做媳婦兒的。虎娃說不出,他是二嫂手把手帶大,存著脈親。哪怕二嫂如今待他不好,他還記得當年的好,登科出生之前,二嫂心肺疼了虎娃好多年,早年鬧分家一方面也是為虎娃考慮。當時你沒嫁過來,我記得的,那會兒大房只有蛋,二房只有虎娃,嫂子們想分出去單過是為自己小家打算,是為兒子打算。虎娃前面忍那麼多年,總歸是心里有愧,覺得辜負了他爹娘。”
姜聽著好笑的搖搖頭。
衛問在笑什麼,道:“我笑是覺得他這樣的見,多數人都習慣把問題推給別人,直接反省自己覺得是自己不對的。”
“他現在想法慢慢在變了,我之前就說過他,不要出了任何事都覺得是自己沒做好,你只有那麼大本事,也盡力了,就沒必要把責任一肩挑。想想看,科舉這條路要是隨便誰都能走通,當還有什麼稀罕?既然這本來就是個不容易做的事,你努力還是沒法達就沒必要去愧疚。至于說辜負別人期待這更好笑,人活著第一還是為自己活。”
“別說他那個況,就說咱們家,假使衛彥或者衛煊說不想走你這條路,有了別的追求,我當娘的總要聽他說說,那要是條正道該支持就支持他,沒得說兒子不考科舉了我連兒子也扔了不要。”
愧疚這個東西就和分一樣,是會被消耗掉的。
用這個拿人,遲早會陷拿不住的尷尬。
虎娃現在其實都有些變了,出來見得多了,已不像早兩三年那麼愚,方方面面變了很多。“他們家庭部的問題虎娃和荷花總會商量著自己想轍兒,只說上京這回事,我以為沒那麼容易行。任何大事總是要男人拍板,二哥真不像是能冒那麼大風險的人,怎麼可能把田地家舍全拋了拖家帶口上京城?要是登科的求學之路不順,他們在京城找不到出路怎麼辦?散盡家財再空著手回去嗎?”
衛同意這個說法,頷首道:“倒是有可能托大哥帶登科上京求學。”
“就不說大哥大嫂會不會答應,我看登科就離不開娘,要他去他娘不去,不行。”
……
夫妻兩個說下來,就覺得二嫂想得再也很難落到實,還是只能指登科讀出個名堂,至先考個秀才功名,連秀才都不是怎麼計劃都嫌多余。
只是南下途中閑來無事說了一通,到淮安之后,衛一天天的為漕運上的事忙活,姜想著明年就不來南邊了,抓這最后的機會,該看的看,該添的添。
日子還算平順的過了一段時間,到五六月,荷花學字滿一年了,這一年里下了很多苦功,也算小有所。看到最近一年多的變化,姜很為高興。
也就是六月份,姜收到京城送來的家書,衛彥在信上寫到國子監已經張起來,有許多監生都決定在這科下場。因是科舉年,皇上任命了一票翰林做地方鄉試主考,這些人陸續出京,他父親的好友唐大人便在其列,更巧的是,唐大人任主考的就是他們老家那一省,衛彥在信上調侃,說幸而家里沒有趕這屆鄉試的,否則說不好還得避嫌,畢竟衛同唐謙關系著實不錯,衛還是唐謙的恩人。
衛彥說,唐大人離京之前派人來過府上,問他們要不要幫著捎帶什麼,爺拒了。想著人家南下是去辦正事,主持科舉的,還是別拿自家那點蒜皮去麻煩人。
再說鄉試在省城進行,距松縣還遠,家里也沒什麼要事。
嘮嘮叨叨一大堆,衛彥最后說,其實是怕二嬸生幺蛾子,老太太說頂好別知道這屆鄉試主考唐大人過父親大恩,否則沒準能下本先去買個秀才功名,直接把登科送到鄉試考場上去。
姜看完大開眼界:“秀才還能直接買???”
衛說鄉試以下級別其實都不應科舉,秀才考試真的不難,完完全全由地方上組織,比起后面的鄉試會試殿試既輕松又寬松,作的余地也大。“說起來,要不是外頭人人都知道我們兄弟不睦,早幾年可能地方就拿這個去做人了。起初因為我們兄弟有矛盾,這事沒。后來大家伙兒都知道我的為人,也沒人敢生這念頭。不過要真下了決心,肯花錢,買個秀才不難,只要別占了人家廩生的名額就生不了事。”
姜坐到衛邊,抱著他胳膊問:“我都不知道這個,怎麼爹娘這樣清楚?”
衛往耳邊了:“我猜就是衛彥同他們說的。”
“真沒想到唐大人還能被派出去做主考,并且是我們那地的主考。”
看一臉新鮮,衛笑道:“許多翰林都被派出去做過鄉試主考或者副考,照一直以來的習慣,派出去這些只要能把差事辦好回京之后應該就要準備升,唐謙在翰林院也有好些年,這是熬出頭了。”
被他們念叨的唐謙人已經到了衛他老家省城,跟他一起的還有唐懷瑾,唐懷瑾這是效法衛煊,說難得有這個機會想出去看看。他們之前就知道即將要去的是衛的家鄉,到地方后才知道衛在那片有多出名。趕科舉的人人都拿漕運總督衛做表率,都想第二個他。通過《衛大人傳奇》那個書,他們了解到衛以前讀書時候的樣子,有很多人學他,別地兒讀書人著白,他老家那邊流行藍布長衫,靛藍黛藍都是時下流行。
有些鄉下讀書人,穿個藍布長衫,背個書簍,看著真就是高仿衛。
唐謙認識衛比較晚,沒見過他早年扮相,聽人解釋才明白這流行趨勢的由來。他在嘆衛巨大的影響力,他兒子唐懷瑾輕聲說了句該學的不學。
那一聲實在太輕,唐謙都沒聽清楚。
問他念叨什麼?
唐懷瑾搖搖頭。
他是看有些人稽,沒衛大人那風骨非要繃著學他,實在是畫虎不反類犬。
這一場鄉試還是順利的,唐謙提前一兩個月到地方上,考完批出績放榜之后才準備走人,他回京已經是十月末。唐謙人都走了,后山村那頭才聽說這場鄉試的主考仿佛過衛恩德。這話是聽上省城去趕考的學子們說的,他們說主考姓唐,就是書里面赴京趕考在煤城被劫最后托衛以及派出去查案的欽差大人的福終于獲救的那個唐舉人的原型,他現在是唐大人了。
就有人開玩笑說可惜衛家沒一個人去趕考,要是有,唐大人稍微抬抬手不就榜上有名?
這當然是玩笑話,想也知道,唐謙明知衛是什麼人,會做這種事?
不會,他不會。
可哪怕是玩笑話,也有人信真了,李氏不就信了嗎?聽說之后就覺得登科錯過了絕好的機會,甚至覺得這事都不用安排,姓唐的過老三的大恩,他能不讓恩人的侄子中舉?
“可惜沒早知道,要早知道……”
“早知道有啥用?他還在鄉下地方讀書,連秀才都沒考上。”
“我聽人說花點錢走走關系就能弄個秀才功名。”
“那你咋沒早弄?”
李氏臉一黑,說這不是覺得登科年紀還小,不用著急。而且為個秀才值得花那錢?再花錢買個秀才回來有什麼用呢?要飛黃騰達一個秀才功名不夠,最差也要考個舉人,甚至還得當上進士。
就是不值當啊,秀才功名對窮苦人家來說是稀罕,富裕人家瞧那就覺肋。李氏覺得二兒子登科聰明,既然聰明那遲早是能考上的,為什麼要糟蹋錢?
千算萬算沒算到,這屆主考竟然是老三的人。
都已經錯過了,娘家人就安,說登科還小,他才多大?他這歲數要真中了舉,不得轟地方?事鬧大了結果發現他沒那真才實學,不得完蛋?
李氏這才舒坦一些,又道:“我讓虎娃跟他叔好生說說,再不然讓他叔賣他個人,給他弟弟求個機會,也不知道他辦沒辦。”
娘家人不明白,問咋想的,如今登科還小,虎娃倒是有立起來的意思,就跟虎娃好關系啊,別讓他為兄弟做這做那。
“你說虎娃?他看著是比前幾年像樣一點,可他又不聰明,還是替姜氏跑的,就混口飯吃,能有多大出息?”
“那也別把兒子丟了,你該關心關心著,該過問過問著……想想看,他娶了陳荷花,要是你撒手不管任由那婆娘攛掇他,他回頭冷著你們兩口子跟大房的親近起來你虧不虧?要說你當初就該狠下心退了那門親事,咱們家又不是沒姑娘?麗娘這還沒許人呢,你瞧哪里比陳荷花差?這表哥表妹的親上加親,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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