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鐳是國拍古裝武俠劇很出名的導演, 占據了這類題材的小半壁江山。
尤其是他的作,自編自導,一舉名。
雖然他這幾年的作品一直是賣座不賣好, 頻頻被吐槽狗爛俗, 但因為起點高,合作的演員都是一線, 流量和績斐然。
人一旦得了些就,便不知天高地厚起來。
張鐳的脾氣變得越來越暴躁,還從來沒有哪個演員,敢對著他說不演。
房間里的工作人員大氣不敢出。
就連導演室里的趙小晨都替岑虞一把汗。
哐當一聲——
張鐳猛地一腳踹在監視上, 監視的位置被撞歪。
他對著對講機厲聲道:“岑虞,別忘了你現在演的什麼戲,這點程度都接不了?”
“......”
岑虞現在仍舊保持剛才拍戲時的姿勢, 手被束縛, 眼睛上著男人的手。
看起來十足的弱勢。
雙眉皺起, 強著不適, 依然不卑不地與張鐳講道理。
“我知道演的是什麼, 但是導演你剛提的鏡頭, 多半是過不了審的吧。”
《蜃樓》這部戲是上星劇,審核相對嚴格, 尺度的把握非常敏。
肢的暴力鏡頭已經足夠。
把手進里,這種暗示意味濃重的容, 別說本能接不了,而且用腳想都知道會被刪減。
“審核過不過用不著你來心,你老老實實演好自己的戲就夠了。”張鐳語氣強。
岑虞抿著角,不肯屈服,重復道:“那我不演。”
“你有什麼資格說不演?多人想演我的戲還沒得演。”張鐳不耐煩地提高嗓門兒, “扭扭的,演不了就換人。”
“王楠,去找個替來。”
“......”在導演室角落里的王楠無辜地眨了眨眼,“張、張導,劇組沒有給岑老師準備替啊。”
岑虞一向是不用替的。
更何況這個鏡頭還得要替,臨時哪那麼好找的。
“隨便是個的就行。”
說這番對話時,張鐳沒有關對講,聲音直接傳到拍攝的房間里。
“誰都能演,就岑虞矯。”
像是故意給聽似的。
“......”
岑虞一火竄上頭頂。
即使被他這麼說,卻始終沒辦法突破自己的底線。
死死咬牙,著的脾氣,腦子里閃過早上姜芷對說的話。
——“既然豁不出去演,就不要接這部戲。”
岑虞深深吸一口氣,剛要開口繼續爭辯什麼。
離極近的男人突然了。
沈鐫白俯越過的頭頂,將綁住雙手的腰帶解開。
為了配合戲劇張力,腰帶被不知不覺綁得很。
他盯著岑虞細腕上被勒出的紅痕,和雪白的對比,晃目刺眼。
漆黑的瞳仁里閃過一異樣的緒。
岑虞察覺到他的作,愣了愣,不知道對方要做什麼。
下一秒。
被按著肩膀,從地上拉起。
臉上覆蓋的大手一松。
整個人跌近一個堅實的膛里。
鼻尖磨蹭著錦布料,微涼。
突如其來的讓不適應地皺了皺眉,眼眸半瞇著。
沒等反應過來,眼睛周圍重新被覆蓋上腰帶。
床上的被衾扯下,裹在上,遮住的。
岑虞下抵在男人的肩膀,怔怔地隨他作。
他先是輕輕拍了拍的后背。
好像是安,又好像是道歉。
無言而溫。
然后將打橫抱起,放置在床榻上。
“......”
耳邊是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哎,還沒拍完呢,你走什麼?”攝影師道,追了出去。
岑虞眨了眨雙眼。
眼前覆蓋著的錦帶松散,沒有扎得很牢,倏地落。
天乍亮。
大風吹過。
掀起遠吊窗的竹簾。
紅木花架上的蘭花安靜地綻放。
攝影師撓撓頭,重新走回房間。
“演員怎麼回事?”張鐳問。
“他說不演了。”攝影師拿著對講小心翼翼地說。
一個個的,說不演就不演。
張鐳面子下不去,覺得自己的權威收到了挑釁,“他媽的,他算個老幾,誰找來的演員?”
“......”王楠向后退步,呵呵干笑,“我去問問。”
-
王楠趕到換間,砰砰砰地敲門。
半晌。
門拉開。
沈鐫白戲服已經掉,換回了自己的服。
襯衫穿到一半,出大片的膛,腹部致結實,看得出是有常常鍛煉,材比例近乎完。
王楠仰著頭,對上他的眸子,漆黑冰涼,咽了咽口水,也不知道為什麼,天然的怵他。
仿佛是食草知食的本能。
沈鐫白沒有說話,皺著眉頭,單薄的眼皮垂下,就那麼睨著他。
要是識相。
王楠知道這個時候他該麻溜滾。
但張導他更惹不起。
王楠進門里,“怎麼不演了,要是不演完,我可沒辦法給你結錢啊。”
“......”沈鐫白站在穿鏡前,一顆一顆,從上至下地系扣子。
舉止從容優雅,腰背得筆直,一點不像會為了五斗米折腰的模樣。
王楠靠在一邊的柜子上,著急地跺腳,余向下,無意撇到沈鐫白上的某一。
他瞳孔陡然放大,著了然。
王楠拿腔拿調地戲謔,“哎,哥們兒,你是因為這個原因不拍的?”
“沒什麼好害的嘛,拍這種戲的時候男演員有反應很正常。”
他走上前,拍拍沈鐫白的肩膀,眼神里著曖昧,一副兄弟我都懂的猥瑣表。
“再說了,就岑虞那樣的,沒反應才不是男人,我在監視看的都不了。”
“......”
沈鐫白從鏡子里看他,一句不搭理,只是目又涼了幾分,攜著凜冽的寒意。
他慢條斯理地系好最上一顆的扣子,在沙發椅上坐下,兩條得老長,手肘隨意地向后撐,仿佛睥睨一切的高位者。
他從兜里出手機,撥了通電話。
“來更室。”
“把今天拍攝的原片帶來。”
聲音低低沉沉,帶著命令的語氣。
不容人抗拒,他已經掛了電話。
沒一會兒。
更室的門再次被人敲響。
有節奏地敲了三次就停下。
恭恭敬敬。
敲門聲不大,帶著一的畏懼。
沈鐫白坐在沙發椅上不為所。
“......”
王楠嘟嘟囔囔,狐疑地去開門,他大馬路上隨便找的臨時演員,難不還認識劇組里的人?
待看清門外站著的人以后,王楠一愣,“制、制片?您怎麼來了?”
周度皺了皺眉,不耐煩地說:“我還想問你在這兒干什麼。”
王楠努努,示意他后,不滿地抱怨道:“演員罷工不干了,我勸著呢。”
他語氣里怪氣,像是告狀似的。
周度視線越過他,直接落在里面的男人上。
瞬間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你找他演戲?”
“對啊。”周度懵懵懂懂地點頭。
“……”
一時沒忍住,周度氣得一個掌拍在王楠的腦門兒上,低聲音罵道:“你他媽瘋了吧,你讓他演什麼了?”
王楠捂著腦袋,不明所以,“就、就下午和岑老師演的那場施暴戲。”
“......”
干。
難怪沈鐫白找他要原片。
顧不上和王楠講話,周度了手,走到沈鐫白面前。
“沈總。”周度討好地賣笑人。
“?”
王楠耳朵了,懷疑自己聽錯了。
制片剛剛喊他什麼?
什麼總?
沈鐫白低頭把玩著手機,漫不經心。
更室墻上的時鐘,一下一下的走,咔噠咔噠地催人。
周度一顆心被熬得七上八下,磨得人難捱。
半晌。
沈鐫白才輕飄飄地開了腔,“周度,你請的是什麼導演?”
“我投資這部戲,不是讓他來拍三級片的。”
“......”周度猜也猜得到,是張鐳在片場提了什麼過分的要求了。
他趕幫忙找補,“不會不會,現在審核非常嚴格,肯定不會拍過火的。回頭我再提醒提醒張導。”
“過火了。”沈鐫白聲音冰冷,用的是陳述句。
“你說怎麼辦吧,是我撤資,還是換導演?”
不輕不重的兩句話,卻帶著無形的迫,周度平地一個沒站穩,打了個踉蹌。
“......”一旁默不作聲聽著的王楠,張著忘了合上,下幾乎掉到地上。
搞不懂眼前的男人是什麼來頭,能讓一個堂堂制片那麼恭敬順從,更離譜的是,開口就要換導演。
周度知道這會兒沈鐫白是真的怒了。
他忍不住嘀咕,張鐳也是腦子被驢踢了,明明剛和他說過別去惹岑虞,非要往撞槍口上撞。
要不是陳則越特意叮囑他不讓聲張,是沈鐫白這一個名字,就足夠讓張鐳安分的了。
投資方撤資,劇組資金沒法流,劇組發不出工作人員的工資,這戲得涼。
臨時換導演,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合適的導演,劇組拍戲周期延長。
萬一張鐳被惹急了,污蔑劇組一些有的沒的,憑他在圈子里的地位和觀眾認知度,帶個節奏,假的也能說真的,到時候這戲也得涼。
不管是撤資還是換導演,周度都沒辦法承后果。
他張了張,艱難地開口,“現在能拍好古裝劇的導演真不多,其他的導演也都在別的劇組,檔期早一年前就排滿了,這劇組多等一天,就得多燒一天的錢…”
沈鐫白睨著他,不為所,一副‘所以呢,我缺這點錢嗎?’的表。
“……”
周度后背流下一滴汗,繼續說:“而且這導演換了,到時候肯定拍不完。”
“很多配合宣傳的綜藝節目也早定了,延期肯定會影響到時候電視劇的宣傳效果,演員的后續工作也會被耽誤。”
聽到這里,沈鐫白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半晌。
他掀起眼皮,瞳孔冷峻,語調里著涼意,“事不過三,我不想再看見下一次。”
周度一聽,知道是他松了口,趕忙應承,“是是是,有我盯著,肯定不會讓岑老師再在劇組委屈,沈總您放心。”他點頭哈腰地保證。
大家都是聰明人。
沈鐫白話已經說到這兒,也沒什麼可說的。
他站起,接過周度遞來的原片,“片子過兩天還你。”徑直拉門離開。
彈簧門打開又重重關上,剩下里面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
攝影棚外的停車場。
陳則越趴在駕駛座的方向盤上,百無聊賴,不知道他家老板去散步能散那麼久。
他又不敢打電話去催促,只能干等著。
突然,后座車門被人拉開,又重重地關上。
陳則越把頭從方向盤上抬起來,后視鏡里一眼看見坐在后面的沈鐫白。
臉沉,比離開時還要黑。
“陳則越。”沈鐫白開腔。
陳則越打了個寒,“哎。”
“給我去查張鐳。”
-
主演休息室里,岑虞了眉心,任由造型師幫拆掉頭上的發髻和金釵步搖。
最后那場戲,在男演員離開以后,就那麼不了了之。
剛才拍戲的時候,作幅度比較大,步搖晃,纏繞到了頭發,這會兒半天解不開。
岑虞沒什麼耐心,直接手扯下來,勾連著好幾斷發。
頭飾拆掉以后,進了換間戲服。
換間里有大面的落地鏡。
岑虞盯著鏡子里的人,眼角潤,有些紅紅的。
懊惱地向后一把頭發,額前的碎發向后收,又重新落于側臉。
戲拍完了,才意識到一點——
那就是蒙眼睛本沒有用啊。
的每一寸,仿佛都還記著方才的肢接,殘留冰涼指腹劃過的痕跡。
反而加深了的敏程度,讓一切都變得更加清晰。
“虞虞姐,還沒好嗎,需要幫忙嗎?”宋文文見許久人沒出來,在外面問。
“......”岑虞深深吸一口氣,“馬上。”
手夠到后腰。
掛脖式的抹,后背沒有遮擋,只有腰部的一綁帶系住。
指尖在腰后到一個不知名的小件。
金屬的質冰涼。
岑虞皺了皺眉,鼓搗了半天,小件勾連著綁帶扯不開。
“文文,你進來幫我一下。”
宋文文聞聲,小心翼翼開了個門,鉆了進來。
繞到背后,鼓搗一陣后,取下了小件,遞還給岑虞,“系帶的扣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
“虞虞姐,你從哪找來的袖扣,得虧有它固定,不然剛才拍戲的時候得走了。”
“......”岑虞愣了愣,盯著掌心里的男士袖口,銀的暗紋簡約低調。
連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被人扣上去的。
合上掌心,圓潤的袖扣嵌進里。
岑虞一向是戲里戲外分得很清楚的。
這一次破天荒的有些分不清。
明明沒有看見對方的臉,卻還是構了一個像化的實。
男人在戲里暴力與戲外溫的轉換,模糊了真實與虛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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