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上,一皎潔圓月高懸當空,灑落無數靜謐銀白。
此時客棧外的長街上,一片素白之,分不清到底是月還是積雪,有兩道影在街道上一前一后走過。過濃郁的夜,依稀可見是一男一,走在前面的一名僧人,只穿了一單薄僧行于刺骨寒風之中,跟在后頭的卻是一名材曼妙的子,著一襲紅,行進之間,薄薄衫在上,將凹凸有致的材展現得淋漓盡致,雖然看不太清面容,但想來必是人間絕。
走出一段距離之后,走在前面的年輕僧人猛然停下腳步,轉過來,面容堅毅方正,神平和慈悲,他向一直跟在自己后的子,蹙眉道:“施主,你又何苦糾纏貧僧”
那紅子也隨之停下腳步,紅紅紅繡鞋,眉眼如黛,青如瀑,就站在僧人的不遠,嗓音清冷道:“和尚,你為何要躲我”
僧人誦了一聲佛號,雙手合十,頓時寒風不起,如水波不興。
子見僧人不說話,又說道:“帝都一別之后,你便躲我,這次你來后建,卻是被我撞到,我問你,你來后建做什麼”
年輕僧人雙手合十道:“此乃師長之命,小僧不便告知。”
子不怒反笑,“和尚,你別忘了這是哪里,這是后建,是我玄教的地盤,你在我的地盤上,就不怕我為難于你”
和尚沒有作聲,仍舊是雙手合十,搖頭嘆息。
子似乎也習慣了眼前之人的這般模樣,不以為意地自顧自說道:“想必你也聽說了,慕容教主在江都那邊敗給了劍宗宗主徐北游,然后被完教主所擒,如今的玄教,頭頂上的天已經變了,再沒有慕容教主,只有完教主”
僧人面無表。
子繼續說道:“不過無論怎麼變,師尊都必然是下一代教主,而師尊只有兩個徒弟,一個是完玉妃,再有一個就是我了,早些時候,慕容教主還在位的時候,完玉妃志在后建廟堂,師尊也是更為屬意于我,只是完教主重新執掌玄教大權之后,便有意讓出于完氏的完玉妃在師尊之后接掌玄教。”
僧人輕輕說道:“這是玄教之事,小僧是佛門中人,施主又何必與小僧說這些”
紅如火的子笑嘻嘻出一纖細青蔥手指,輕輕點了下自己的腮頰,笑道:“你可真是個木頭,以后怎麼執掌佛門”
僧人的神終于微變,怫然道:“小僧何時說過要執掌佛門了師祖在世,而且宗又有那麼多師叔師伯,又哪里到小僧來妄談執掌佛門。”
子笑而不語,艷若桃花。
和尚這才猛然驚覺,眼前這子分明就是在揶揄自己,頓窘迫,臉微紅。
子將雙手負在后,緩緩走近年輕僧人的前,不知何時,寒風又起,吹拂起的幾縷青,在臉頰上。
緩緩閉上雙眼,靜靜著這片寒冷中的靜謐,不是閉目養神,只是在回憶前不久的那番師徒對話。
后建玄教素有圣之說,蕭煜的庶母可卿、如今歸于劍宗的秦穆綿便是先后兩任圣
,自秦穆綿叛出玄教之后,又有幾代圣,不過都不甚出彩,直到們這一代,按例也要選出一名圣,本來圣人選還在和完玉妃兩可之間,只是隨著完北月掌權,完玉妃被定為玄教接班人已定局,那麼為圣的人選自然就只剩下。
圣,聽著鮮,地位也算尊崇,僅次于教主,高于十二堂之上,甚至可以與兩位副教主及眾長老平起平坐,只是空有名位卻無實權,而且圣所約束也是頗多,別的不說,僅僅是不得婚嫁一條,便讓許多子而卻步。現在想來,當年可卿和秦穆綿兩代圣先后叛出玄教,也并非沒有因由。
可是話又說回來,當年兩代圣叛出玄教,玄教之所以不曾追究,說到底還是兩名子各有依仗,可卿嫁給了大齊的武祖皇帝蕭烈,生下了后來的汝寧大長公主蕭茹,母憑貴,便是蕭煜也承認了的庶母份。秦穆綿既是道門老掌教紫塵的半個弟子,又與蕭煜糾纏不清,所以玄教都不能過多追究。
可如今的又能依仗誰呢
依仗眼前這個呆子木頭嗎
子苦笑一聲,緩緩睜開雙眼,眼眶微紅。
年輕僧人有點搞不懂子為何會忽然垂淚,只是沒來由到心頭一陣煩躁,禪心不定。
子正要開口說話,猛然轉過頭去,神復雜。
幾乎就在同時,年輕僧人也心生應,舉目去,如臨大敵。
片刻之后,一道影出現在兩人不遠的一檐角上,來人是名中年男子,著一襲青衫,迎風而立,大袖飄搖。
這名儒士打扮的中年男子背負著雙手,視線先是掃過年輕僧人,然后落在紅子的上,緩緩開口道:“如玉,這就是你看中的那個和尚是塊良材玉,可想要發名,最起碼也要等到二十年之后。”
姓名如玉的子微,“師父”
聽到師父二字,年輕僧人頓時恍然,知道了眼前之人的份,然后便是有些頭皮發麻。
來人正是玄教的副教主,慕容玄的親傳弟子,被完北月視為有在二十年登頂地仙十八樓境界的玄教宋青嬰。
也就是如玉的授業之師。
面對這位雖然未曾登上天機榜卻是天下間有數的宗師人,年輕僧人的臉微微發白,下意識地住手腕數珠中的一顆菩提子,哪怕明知道沒有什麼勝算,仍是鄭重以待。
一路從天海城趕到此地的宋青嬰卻是一笑,“小和尚,我與你的師父算是舊相識,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不為難你,只要你主離去,割舍了這段塵緣,就當是我欠你一份人,如何”
于于理都該一口答應下來的年輕僧人,在這一刻卻是再難做到心如止水,反而是陷到天人戰之中。
忽然,一顆淚珠兒從紅子的臉頰上落,著和尚凄然一笑,“我這次來見你,本是想本是想與你一起走的。”
一聲輕響,好似是心弦繃斷。
不知何故,僧人失手碎了那顆菩提子,手腕上纏繞著的數珠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