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一個第十樓中，只有徐北游和這個翻書人，一個心思幾轉，一個不知所謂。

最終還是徐北游按耐不住，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在下徐北游，不知閣下是”

正在翻看話本的這人猛地一，停下了手中正在翻書的作。

徐北游想了想，覺得終于著了頭腦，輕聲道：“我應完國主之邀，來此地與閣下相見，若是閣下不嫌，可否能轉過來或是我去閣下面前也可，不知閣下意下如何”

那人沒有任何回應。

徐北游只當是他默認，舉步向前，來到此人的面前。

然后徐北游猛然愣住。

這人的份，在理之中，卻在徐北游的意料之外。

完北月說的沒錯，此人的確是徐北游的故。

兩人最早的淵源，可以追溯到承平二十年的碧游島蓮花峰上，在公孫仲謀敗于秋葉之手后，正是此人將當時修為尚淺的徐北游救走。

承平二十一年，此人曾經意圖主江都，無奈敗于三名子聯手之下。

承平二十二年，徐北游面對來勢洶洶的張召奴，以半條海路的代價，請此人出手，在江都城外的長樂亭中，誅殺張召奴。

承平二十三年，圜丘壇之變，此人曾經襲殺蕭玄，無果。

承平二十五年，江都之變，此人與塵葉聯手，結果卻是敗于修為大的徐北游的劍下。

徐北游著眼前之人，微，緩緩道：“慕容先生，久違了。”

此人正是慕容玄，徐北游本以為他已經與完北月歸為一，卻沒想到完北月將他囚在了此地，不過與徐北游印象中的慕容玄相較，此時的慕容玄卻是變化太多。

在徐北游的印象中，慕容玄是當之無愧的謫仙風范，一錦繡白飄然若仙，風姿卓越，目若寒星，面如冠玉，眉宇間有五分英氣，又有五分妖冶嫵，三千青如瀑，一直垂落腰間。絕世獨立，不似凡俗人，像是從天上墜落凡塵的謫仙人，若真有傾國之人，也不過如此。用師父公孫仲謀的話來說，那就是“塵世間，男子污，子穢，獨觀世音集二者于一，男相，歡喜無量。”

反觀如今的慕容玄，面容枯槁，神憔悴，雖說有幾分病中人的態，但一磅礴如海的十八樓境界氣機卻是然無存，換而言之，此時的慕容玄已經不再是當初那位十八樓境界的大地仙，僅僅是一個手無縛之力的普通人而已，也難怪徐北游在剛剛沒能認出這位故人。

慕容玄合上手中的話本小說，冷淡道：“我有今日，還是拜你所賜。”

徐北游默然。

雖然不知是何緣故，完北月沒有將慕容玄從這個世上抹去，但就慕容玄當下的境而言，倒還不如死了，就像立于云端的仙人跌落在爛泥之中，其中落差，又何止是云泥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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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沉默良久，徐北游緩緩開口道：“先生當日對北游曾有救命大恩，是北游對不起先生，可若是讓北游再選一次，北游還是會如此選擇，只因江都之事非是北游一人之私事，甚至不是劍宗一家之事，而是關乎到天下蒼生的國之大事，容不得北游有毫留手。”

慕容玄手按在手中書本的封皮上，默然不語。

過了許久，慕容玄輕聲開口道：“過去的事就不提了，多言無益。徐小子，你知道完北月為什麼留我一命嗎”

徐北游搖頭道：“不知。”

慕容玄瞇起眼，“不知你是否聽說過一種仙人神通。飛升上界的仙人，在某種特定形下，會以絕大神通斬出一尊外化，將其投人世間。仙人會據況，為這尊外化灌輸部分記憶，或是干脆虛構記憶，總之，仙人可以知道外化的所見所聞，外化卻不知仙人的存在，然后世歷劫，待到修為有之后，外化便會明悟自來之所來，也會知道去之所去，最終回歸仙人本尊，仙人的境界修為便會相應拔高，此法名為合道，乃是天上仙人獨有的修行手段。”

徐北游臉凝重，點頭道：“有所耳聞。”

慕容玄忽地走火魔一般哈哈大笑，幾乎要笑出眼淚，手一指自己，“我就是那尊外化。完北月號稱謫仙人降世，自是通這門神仙手段，只是他當時境界修為不夠，這才讓我離了他的掌控，為一個獨立之人。很多人都覺得完北月失去了慕容玄便不再是完整的完北月，實際上完北月是慕容玄，慕容玄卻不是完北月，失去了慕容玄，他也不過是折損了些境界修為，他還是那個完北月。這些年來，他一指試圖將我捉住，使我回歸本尊，好讓他境界大漲，達到飛升證道之境。這次借助你手，他終于得逞，將我捉住之后，汲取了我全部修為，功圓滿，證道飛升指日可待。”

說到這里，慕容玄已是有了幾分癡狂之態。

徐北游只能默然。

片刻后，慕容玄重新恢復平靜，“至于完北月為何不將我這個外化收回本尊，則是因為我慕容玄本就是一個意外之，他擔心將我收回之后，會留有患，以他的子，寧可修為有缺，也不愿有超出自己掌控的萬一存在，所以我才能留得一命，也正因為如此，本該合道之后便立即飛升的完北月，因為沒有將我徹底收回本尊的緣故，還要在人間再滯留一段時間。”

徐北游沉默片刻后，緩緩開口道：“我可以去求完國主，請他將慕容先生從此地放出去。”

慕容玄哂笑道：“放我出去我還能做什麼找個地方了卻殘生我早已不是當初那個玄教教主，我待在這里，還能保全命，還能有幾分清靜，可我一旦離開了這里，我昔日的仇人，甚至是故、弟子、屬下，他們都不會放過我，已廢人的我，頃刻間便會有殺之禍，甚至是生不如死。”

徐北游沉聲道：“完國主終究是要飛升之人，若是他飛升之后，先生又當如何自可若是先生愿意隨我離開，但憑我徐北游手中一劍，可保先生余生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