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門的大真人也分三六九等,其中最不值錢的大真人,就是空有一個大真人尊號,沒有任何修飾前綴,這樣的大真人即沒有實權,地位也不算高,充其量只是比道門散人稍微好一點,一般在七十歲后才勉強踏足地仙境界者便會被授予此等大真人尊號,多有安之意。
再高一點的大真人,會有二字前綴,在七十歲之前踏足地仙境界便會被授予此等尊號,含勉勵之意。
再往上,因為資歷、功勛、地位等緣故,還有四字前綴、六字前綴、八字前綴、十字前綴等,不過因為稱呼繁瑣的緣故,一般都以其中二字為簡稱,或是在其道號之后加綴大真人三字。
杜海潺,江南道門之主,曾經執掌江都道坊紫榮觀,繼承了杜氏一門的尊號,經過歷代前人疊加累積之后,足有十四字前綴之多,哪怕是放在道門之中,也算是顯赫無比的一方諸侯了。
不過在江都之變之后,紫榮觀被毀,道坊易主,杜海潺倉皇逃出江都,蟄伏于湖州境,為了一個天大的笑柄,被徐北游譏諷為“主事數十年,年年失地,尊號十幾字,字字欺天”。
當時因為秋葉和塵葉相繼閉關,三大弟子爭奪首徒之位,使得三大派系斗不休,而慕容萱畢竟不是名正言順的道門掌教,此時也無力掌握局勢,只能暫時作壁上觀,故而道門對于道坊失守一事,近乎是不管不問的態度,讓劍宗輕易占據了江都。
待到道門終于結束斗,回過神來,徐北游已經整合劍宗,重設三大長老,此時的劍宗勢大難制,哪怕是道門,也很難奪回江都的道坊,如此一來,杜海潺便了名副其實的喪家之犬,單憑他自己的力量,想要奪回祖宗基業,無疑是癡人說夢,他只能將所有的期都放在玄都之上,所以在這段時間以來,杜海潺再也沒了以前“聽調不聽宣”的封疆驕橫之態,可謂是溫順如家貓,對于秋葉的法旨,他自無不從,與前來傳旨的鎮魔殿楚江王,以及他的江南道門殘部,一道離開江南,先是前往魏國,面見那位被譽為太上掌教的夫人。
如今的魏國,因為魏王蕭瑾將國大半兵力全部帶走的緣故,再加上魏國大軍在江南的戰事進展不利,如今的魏國境也是暗流涌,明面上還是由那座魏王宮執掌全局,但實際上魏王宮已經失去了對于幾大世家的掌控,蕭瑾曾說道門是墻頭蘆葦,可這世上最為搖擺之人,還是那些世家高閥。
所謂世家,便是世代傳承之家,王朝更迭,我自不變,想要做到這一點,自然要風往哪吹便往哪倒。
說到魏國的世家,就不得不提到當年的五大世家,不過時至今日,所謂的五大世家已過眼云煙,早在幾十年前,公孫氏和張氏就已經隨著衛國和劍宗一同消亡,如今依附蕭瑾的上氏也頹勢盡顯,唯有葉氏和慕容氏屹立不倒。
嚴格來說,這兩家還是姻親之家,本該同氣連枝,只是因為秋葉的妹妹葉夏與嫂子慕容萱不和,所以這些年來明爭暗斗不斷,直到葉道奇在慕容萱的扶持下從葉夏手中奪權,這才算是握手言和,不過葉家也隨之失去了與慕容氏鼎足而立的底氣,只能依附于愈發強勢的慕容氏。
換而言之,如今魏國的真正掌權之人,不是魏王宮中的王后完英祝,而是慕容氏的家主慕容萱。
慕容氏祖宅。
這里并非外人想象的那般富麗堂皇,與尋常世家相差不多,唯有在細節見心雕琢,除此之外,便是府中栽了極多的紫竹。遠遠去,倒像是無數亭臺樓閣藏在竹林之中,風波一起,竹海隨風而,方可窺得其中一角,而其中,聽萬千竹葉沙沙作響,林海聽濤,實乃天下間一大雅事。
在層
層疊疊的府邸正中,便是家主居,其中又以書房為重,得其中,乍一看之下,布置只能說是淡雅俗,可細細再看,就能瞧出不凡了。無論是書案、掛畫、地毯、座椅,還是筆墨紙硯等文房四寶,或是案頭的清供之,無一不是大有來歷之,千金難求。
此時所謂豪門巨室,不過如此。
此時,書房有兩名子,其中一人坐在紫檀書案之后,上既有儒家的書卷氣,也有道家的出塵氣,還有佛家的慈悲氣,正是此地主人慕容萱。
而在客座上坐著的另一名子,看上去大概四十許歲的年紀,黑大袖,滿頭青以玉簪和步搖束住,姿容不凡,氣態端莊。
慕容萱隨手把玩著一只鏤空的和闐玉圓球,微笑道:“雖說兩家離這不遠,可你著實是稀客。”
子看了一眼,道:“怎麼,你這里我不能來細細算起來,我還該稱呼你一聲堂姐。”
慕容萱放下手中的圓球,搖頭道:“不是不能來,而是你不該在這個時候來。”
子反問道:“那該什麼時候來”
慕容萱看了一眼,淡然道:“我知道你的來意,可這事是秋葉親自定下的,說到底,道門還是他當家,他才是掌教真人,我說了不算。”
子沉默片刻,輕聲開口道:“可秋葉會聽你的。”
慕容萱輕笑一聲,搖頭道:“那你也太高估我了,也太低估秋葉,他這些年來是不想理這些俗務,所以才將道門的大權到了我的手中,可如今是什麼時候他這位掌教真人又怎麼能繼續置事外再者說了,江南擺明了已是死局,我也不會去勸他。”
子臉上出幾分凄然彷徨之。
慕容萱著,輕嘆一聲,道:“蕭瑾這些年來對你不聞不問,虧你還這麼替他著想,你與其來求我,倒不如去求你那位兄長,他可是堂堂后建國主,又是玄教教主,若是他肯幫忙,那局勢便又不一樣。”
子正是完北月的胞妹,蕭瑾的發妻,完英祝。
完英祝幽幽道:“既然我嫁給了他,是結發夫妻,沒有大難臨頭各自飛的道理。方才你讓我去求兄長,我又何嘗沒有想過只是兄長一向不喜蕭瑾,又與大齊朝廷來往甚,怎麼會助他再者說了,還有嫂子”
慕容萱輕聲笑道:“那你想過沒有,就算你幫蕭瑾保住了魏國基業,將來繼承魏國大統的,可是那個孟姓子的兒子。”
見完英祝臉茫然,慕容萱在心底嘆息一聲,繼續說道:“據我所知,蕭瑾已經讓那個子的兒子認祖歸宗,并取名蕭殊,這就是定下了名分。”
完英祝臉驟然蒼白,顯然先前并不知道此事,以至于微微抖,半天說不出話來。
雖說那個名孟東翡的子從未在魏王宮中出現,但宮里上下還是多有些傳聞,完英祝也曾有所耳聞,只是沒有往心里去。
可卻是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個家,早已是支離破碎,如今看來,這個沒有子嗣的發妻,倒是了多余之人。
完英祝猛地搖晃一下,心氣全無,原本想好說服慕容萱的說辭全都拋到腦后,腳步踉蹌地轉離去。
慕容萱仍是坐在書案后,未曾起,只是不知何時,一扇扇窗戶自行開啟,可以看到外面的青翠竹林。
八面來風,吹慕容萱的鬢角,手一發,長長嘆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