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連番戰事,大多發生在湖州境界,對于江州而言,雖然近在咫尺,但終究不是在自己的家中,所以還勉強算得上太平,可這次發生在江州和湖州界的這場大戰,終于是打破了江州將近一甲子的太平。
隨著魏無忌的一聲令下,禹匡所部正式與魏國大軍戰,幾次手下來,魏軍不敵,魏國大將黃曉不得不率領近十萬大軍按照順序替掩護向涿鹿方向撤退,不過在庭湖一戰中大敗的禹匡眼里,這可是一塊已經流著油的,絕不能放過。
這次黃曉率軍撤出信安府,只要越過已經結冰的東江大運河,背靠涿鹿,想要再吞下這塊,可就難了,說不定還要被崩下幾顆牙來,所以禹匡沒有毫猶豫,下令全軍上下除三天份額的干糧之外,放棄一切輜重,全力追擊,勢要全殲黃曉大軍,活捉黃曉。
一時間,數萬大軍趁勢追擊,士氣愈發高漲,騎兵在前,步兵隨其后,浩浩,如山崩海嘯一般,甚至使得大軍拉出一條極長的陣線,這種全然不計陣形的追擊,換任何一個時候,都必然被視作兵家大忌,領兵將領甚至要被彈劾將國之大事視作兒戲,可禹匡之所以能夠名列四大名將之一,就在于他知道什麼時候該怎麼打,戰場之上的戰機稍縱即逝,絕不能墨守規。
此時整個追擊大軍的陣形已經完全混,可全軍上下都是士氣高漲,從將軍到普通士兵,心里都清楚,都明白,也都有底,只要追,追上就打,打就肯定能勝,那便是潑天的軍功。
都說兵敗如山倒,可兵勝也如山崩海嘯一般,不可阻擋。
黃曉此番并非潰敗,而是撤退,他也深知撤退必須有序的道理,若是一窩蜂地退,那就由撤退變為潰退,到那時候可就真的是一潰千里,兵敗如山倒,再也無法收拾,所以他特意留下了兩個配備足額滿編火火炮的銳車營作為殿后掩護,只是這兩個車營剛剛擺開陣勢,便正面遭遇了禹匡親自率領的銳親軍,被一沖而潰,接著跟隨其后的大批步軍趕到,兩個銳車營在無險可依的形下,立時灰飛煙滅。
不過禹匡的胃口可不是兩個小小車營就能填飽的,親自率領三千銳騎兵死死咬住黃曉大軍的尾,換在別的時候,禹匡縱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以區區三千人攻打十萬人,不過此時卻是不同,在禹匡后還有將近十萬人的大齊大軍陸續趕到,若是黃曉敢停下腳步轉還擊,立刻便會被尾隨而至的大齊大軍追上。
在此形之下,黃曉不得不行壯士斷腕之策,分出兩萬人由自己的心腹田憤統領,為大軍斷后,田憤率軍駐守于姚灣鎮,使得禹匡的追擊腳步終于是不得不停下,雙方在此激戰一天一夜有余,幾乎將這個不大的鎮子夷為平地,最后田憤據不投降,橫刀自刎而亡,他的殘余兵力頃刻間土崩瓦解,等同是黃曉被砍斷了一條臂膀。
不過黃曉也終于是借著這個機會,進涿鹿城中,固守待援。
圍繞著涿鹿城,大齊和魏國雙方將近六十萬的兵力展開激戰,在魏王蕭瑾的嚴令之下,魏國的幾路大
軍紅眼一般,不計一切代價地向涿鹿城方向靠攏,意圖將黃曉大軍救出重圍,不過在這個過程之中,禹匡大軍也終于和蕭訶、蕭去疾大軍功會師,兩路大軍并肩作戰,共同阻擊魏國的各路援軍。
出乎先前的所有意料之外,這場大戰竟是在這種況之下展開,并圍繞著黃曉大軍和涿鹿城形了決戰之勢,而且雙方攻守互易,魏國大軍力向前,想要向涿鹿城靠攏,而大齊大軍死死守住,半步不讓,就是要將魏國大軍分割兩半,使其首尾不能相顧,待到魏無忌大軍趕到之后,畢其功于一役。
雙方激戰數日景,一時間誰也奈何不了對方,不過雙方的統帥也都不是等閑之輩,蕭瑾認為,既然從正面強攻收效甚微,那麼便效仿當年魏越平之事,從側面迂回,說不定會有奇效,若是能繞過禹匡大軍,在其側面狠一刀,配合著涿鹿城中的黃曉大軍,阻斷其退路,使其腹背敵,不戰自潰。
與此同時,徐北游雖然不擅長兵事,但魏無忌卻是沙場宿將,當年他領兵時,便是以捉不定而著稱,此時他也想到了側面迂回的想法,若是蕭瑾也想到了,那無非是當作先手防,不虧什麼,可如果蕭瑾沒有想到,那便是賺大了,說不定可以一戰定乾坤。
戰場上的形瞬息萬變,此時,雙方的傳令騎兵甚至都已經跟不上趟了,魏王蕭瑾和大齊江陵行營掌印魏無忌都在盯著地圖,然后兩人不約而同地將視線放在了同一個地點上面。
彭老鎮。
無論是在地圖上,還是放眼整個江南,這都是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地方,位于涿鹿城東南方向的三十里,可誰也沒又想到,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地方,注定要名垂史冊,竟是決定了整個天下大勢的走向。
江陵府,蕭瑾緩緩步李家大宅的正堂,此時堂中已經坐滿了魏國的將領,不過比起前些時候,還是了許多人,有些人已經不在了,比如上郯,還有些人則是已經上了戰場,又比如黃曉。
總之,老面孔越來越,老人越來越。
這讓一向變不驚的蕭瑾終于在心底生出一淡淡的悲哀之意。
難道他謀劃了大半輩子的基業,終于要走到盡頭了嗎
難道就算蕭煜已經不在人世,可還是他笑到了最后嗎
難道這就是天命
蕭瑾藏在寬大袍袖中的拳頭狠狠握。
他從來都不信天命,從他來到這個世上,從蕭煜沒有死在草原而是主西北中都的時候,他就已經不信了。
他不甘心,不甘心就如此慘淡收場。
所以他要拼死一搏,搏出一個峰回路轉,搏出一個撥云見日。
最不濟,就是死,他也要從大齊的上撕扯下一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