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西北，泛指西河原和西涼走廊一線的河西平原，由此分出大齊朝廷的兩個大州，陜州和涼州，中都城便在陜州境，乃是十三朝古都，更甚于江南的江都和天下之中的神都，直到大楚立國定都于江都，中都這才不再作為一朝國都。

再到大鄭年間，草原數次進犯陜州，甚至是通過陜州進豫州，迫使大鄭朝廷將中都作為一軍事重鎮，屯兵二十萬，設中都大都督，又以河府為牧馬所在，供給中都大軍之所需戰馬，由此形了后來鼎鼎大名的西北鐵騎。

及至大鄭末年，徐林為最后一任中都大都督，在蕭煜和林銀屏夫婦平定王妃紅娘子之后，徐林奉命率軍二十三萬征討蕭煜，這才有了后來蕭煜的主西北和虎視中原，故而中都又是蕭煜的龍興之地。

大齊建國之后，取締前朝大鄭的五大都督府，改為五軍都督府，只設一位大都督，下轄五位左都督和十位右都督，以及都督僉事、都督同知若干，如今坐鎮中都的正是左軍左都督張無病，以實權和職而言，幾乎等同于前朝的中都大都督。

不過如今的張無病與其他四位左都督又是不同，其他四位左都督中，中軍左都督魏無忌兼江陵行營掌印之職，除掌軍權之外，還握有地方行政之權。右軍左都督查擎被封郡王，可手中只有軍權，并不能手地方。而前軍左都督孫堂干脆是兩者都沒有，至于后軍左都督禹匡，更是凄慘，丟城失地，能夠將功折罪保住左都督的職就已經是萬幸。

唯有張無病，不僅有陜中行營掌印的權柄，也有異姓郡王封號，更是佩三大將軍印之一的征虜大將軍印，與平定江南的平虜大將軍徐北游，以及平定東北的鎮朔大將軍趙無極，不相上下，這三位大將軍雖然只是臨時職位，但以尊貴程度而言，幾乎可以等同于太師、太傅、太保的三公之位。

至于朝廷為何要對張無病如此禮遇，道理也很簡單，在四方來敵的形下，張無病要靠自己的一軍之力抵擋住整個草原大軍，朝廷不能給他錢糧，也無力支援其他，能給他的，就只有這些空名而已。

如今的西北戰事，主要集中在涼州一地，陜州還算是平靜。不過張無病終究是以一人之力戰草原一國，縱使有布羅畢汗撤回大軍的原因，導致林寒大軍的腳步一再拖延，但在這個時候，傷亡慘重的西北左軍已疲敝之師，在軍械箭矢損耗嚴重又外無援兵的形下，已是大致撤出涼州境，退回到陜州暫時休整。

換而言之，涼州已經大部失陷。

這也怪不得張無病，當初魏無忌與他一起設想過反攻草原之事，但前提必然是以大齊的舉國之力去征討草原，而非是以西北一隅之地去抵擋草原的舉族之力。

所以這個結果，其實也在廟堂諸公的意料之中。

張無病會敗是遲早之事，關鍵在于，張無病兵敗之前，朝廷能否平定江南。現在看來，朝廷不但平定江南已是指日可待，而且東北三州也已經戡平，雖然丟了涼州，但整個局勢卻是在向更好的方向發展。

草原諸部在草原汗王林寒的員令之下，同時也是因為白災愈演愈烈的緣故，不僅是各個大部落，還有諸多小部落

，都派出了自己的青壯，這才就了草原的舉族之勢。

原本西北大軍所在駐地，此時已經人去營空，只剩下一片好大的空地，一場大雪過后，素白一片，再不見先前的人煙痕跡。

雪剛剛停，一支騎隊踏著厚厚積雪來到這里，騎隊之人皆是頭戴貂帽著狐裘，腰間懸著綴滿各種寶石的名貴彎刀。

當先一騎是名著黑狐裘的中年男子，狐裘算不上多麼華麗，甚至還有雜。若在帝都或是江都，權貴們是不屑于這種狐裘的，達顯貴們更為偏純狐裘，有半分雜也不，不過這個明顯出不凡的中年男子卻是半點也不在意，他率先停馬在一個小丘上，朝中都方向遙遙去。

隨其后的是名面容蒼老的老者，用馬鞭指著中都方向，道：“中都一線，北靠白山，白山以北則是青河轉向將草原與西北兩分，河西側正是大齊的馬場河府。如今我們就像象棋里橫行無阻的車，進可攻退可守，如果想要在極短時間南下中原，大可繞開中都，由西南一線長驅直。西南一線，說到底就是兩個地形易守難攻，西涼走廊與河西平原，現在我們已經越過西涼走廊，又拔掉了河西平原上的幾大營寨，整個涼州已是無險可守。”

說到這里，老者又用馬鞭指了指腳下地面，笑道：“就好似那被了服的小娘們，沒有半點反抗余地。”

聽到老者最后一句話，騎隊眾人皆是會心大笑，老者繼續說道：“河、中都、陜中、敦煌，四者三一之態勢，自西南往西北，分別是敦煌、中都、河，而位于三者之后的就是陜州，越過了涼州，就有兩個選擇，一是順勢攻打陜州，繼而越過西嶺口，直直隸州乃至大齊朝廷的帝都。二是繞過上行山，東進齊州、豫州等地。如今大齊朝分兵三，必定造部空虛，若是有一支騎兵在此時突中原腹地，不管是哪個選擇，無論能與否，都足以讓大齊朝野震，甚至是人心惶惶。”

一直是輕淡笑著的男子終于開口道：“父王鞭辟里。”

老者正是金帳王庭的汗王林寒，而中年男子則是林寒最為喜的四子林。

林寒緩緩說道：“牧棠之事不足，還搭上了本王的一個兒子，蕭懷瑜聰明一世，最后聰明反被聰明誤，讓自己陷死局，現在就只剩下我們了。”

林問道：“父王，那兩位藩王都敗了，我們如今雖然有了道門的支持，就算可以不在意后的寺和納哈楚部，也可以不在意已經是茍延殘的張無病，可對上一個已無憂的大齊朝廷，萬一”

林沒有把話說完，林寒擺了擺手，輕輕說道：“我們還有其他的路可走嗎后是雪大死人的茫茫白災，面前是一個重傷的病人。你是趁他病要他命，然后將他的錢財、宅院、妻全都變自己的，還是退回雪地里挨凍，等這個人養好了傷，再回過頭來打你”

林微微一怔，沉默了。

林寒嘆息一聲，“進亦死，退亦死，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去博那一線生機。”

“這一線生機，若是抓不住，無非一死。若是抓住了，那便是天底下最大的富貴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