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在青山城時間尚短，于科學也無甚興趣，又還存了一些微妙的討好的意思，做了桌上的捧哏:“請教先生，何為有軌車道？”

說到李咎的老本行那李咎可就不困了，何況現在說明白了還能影響一個皇子！他便蘸了水在桌上畫畫寫寫:“這里有三個先決概念，一個力，一個慣，一個量……”

三個聞所未聞的詞拋出來，大皇子倒吸一口涼氣，著頭皮聽下去，邊聽邊暗暗苦，早知道就不提這茬了！他對科學里的生學是興趣的因為生學的“傳”創造了太多八卦，比如顯微鏡看到的世界，比如單眼皮爹媽生不出雙眼皮的孩子，但是對理學他是真的沒概念啊，比如這個“力”，他懂，“力”是個啥啊？

趙縣令倒是聽得興致盎然，在場所有人他是和李咎接得最的，甚至比他兒子都，對李咎的“雜學”他知道得最。不過他一直是青山縣的超級大總管，對人口賦稅經濟方面了若指掌，他甚至比李咎自己都更懂李咎給青山城帶來了什麼，由不得他不產生好奇心。

黃致笑瞇瞇地在旁邊夾他的花生米就酒，這東西也就是今年食不足，這才舍得拿出來當零食吃。以前新出的花生很難得才能掇一口，總共那麼一些兒，絕大多數都被李咎拿去榨油了，榨油剩下糟粕還要當糧賣，哪兒到得月樓買來炸了下酒。

再往前看兩年，下酒菜每樣點一種，只有現在席上這些小菜的一半之數。想喝酒也是很難的，倉里沒有陳糧的話，釀酒的憑證都開不出來，只能家家戶戶自己拿酒曲自己釀點兒幾乎沒有酒味的米酒。

黃致的興趣也不在理上，不過他聽得開心。如果李園雜學能讓青山城的生活質量拔高到這個程度，就是再復雜再荒誕些，他也是樂意的。

李咎能看出來大皇子其實聽得不是很認真，但是不管他為了什麼原因在聽，李咎都想種下一個善因。

況且在講到慣時，大皇子不自地問道為什麼出去的箭矢會落在地上，證明其實他也聽進去了，這就很好。

大皇子倒不是喜歡理，或者因為三九的緣故屋及烏，他純粹是對武興趣。

在李咎解答了箭矢運行的軌跡與角度、重力、空氣阻力的關系后，大皇子終于開始認真對待經典力學的相關知識。他淺地了解了箭矢的線，又忍不住問起弓箭擊的能轉化。李咎順勢科普了彈、勢能轉化的知識——比起騾機、自行車甚至皂啥的，武才是他的老本行，只不過天下承平，他自己的武力已經足夠能打，他才沒手武相關的科技樹。

他仍然很擔心武的科技樹爬太快太高，對進末期的朝代的更迭會帶來不利的影響。畢竟這個時空的歷史上改朝換代一般也是走投無路的農民起義開端，然后割據勢力廝殺，最終王敗寇。

然而到大雍建國為止，尚未有農民起義最終建立自己的王朝的先例。雖然一個王朝的滅亡往往從農民起義開始，但是最終建立新王朝的勢力多數都是一方豪強族。

武越先進，戰爭里死亡的人口越多，而且農民起義軍相對弱勢，很多時候都要靠人命去填自己和豪強的裝備、軍事理論的差距。

所以李咎一直回避武相關的科技樹，直到今天借著弓箭為切講到了力學，李咎才悄悄地在武科技樹上爬了一小步。

只是講了現象背后的原理，不涉及材料、使用技巧，應該不會產生太大的影響。這里的人已經可以練地運用各種材料和配重應對不同的況，一個手隨帶的箭支可能會有好幾種，都用不同的尾翎做區分，充分證明人們對箭支的力學的現象已經有了相當深的理解，只是不懂得其背后的知識系而已。

李咎從弓臂的彈勢能轉化過渡到箭支的力學分析，再從力學分析回歸到軌道列車的車廂量，終于大致說清了有軌車道為什麼更適合長途旅行和載重。

大皇子聽得頭昏腦漲，晃晃腦袋，由衷地說道:“先生果然大才，將我多年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事說得如此徹。我原以為工部能將箭矢的重量、長度、形狀調整至最佳，已是無所不能，沒想到在工部紙上還有先生的‘雜學’說得更加本質。他年若得常與先生為伴，再學些其他‘雜學’，豈不快意！”

李咎沒聽出大皇子意有所指他將來可能會被調進京城，更沒聽出還有一層藏的招攬的含義，只拱手道:“不敢，祖上的功績罷了。”

大皇子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沒聽懂，還是假裝沒聽懂，當著黃致等人的面，也不好多說，借酒敬了李咎一盞，繼續往下問有軌車道要用什麼材料，怎麼鋪，剛才聽著李咎的意思竟是最好用鋼鐵來做，大雍哪里經得起鋪路似的作耗鋼鐵？還有牽引列車的力，李咎自始至終沒提這個力要用什麼，但是大皇子想了想一輛負重千斤的車如何啟，著實沒底。又有如何穩定路基的問題，又有調度的問題……原理懂了，往下一想全無頭緒。

然而此時時間已晚，黃致和趙縣令邊吃邊喝的已然喝高了，李咎從金陵趕回來，一袍穿了這久也拘束，合該好好休息一日。大皇子雖有滿心的疑問，也只能先散了這場，等到了學里再一點點地盤問，來日方長嘛！

大皇子同李咎一起，將喝醉的兩位先生送上回家的馱轎，兩人一并往李園去落腳。

大皇子這些日子一直住在李園，把皇帝陛下那條觀察學習加匯報李咎的言行的命令執行得非常到位。

李咎不在的時候，他幾乎快把李園的每個有頭有臉的人都問了個遍，然后將打聽到的關于李咎的說法匯總一封封書信送往京城。

他不會添油加醋，但也不會刻意瞞什麼，明知道李咎有些言行相當出格，簡直在挑戰這個時代的權威，他也沒有加以掩飾。

誰知道皇帝陛下是否給其他人下達了相同的命令？倘若他們傳回去的消息不一樣，他和李咎不是都得死麼？

橫豎出格也就是出格，只要李咎手里還有技，還有糧種，他把天捅個窟窿，皇帝陛下都會護著他。

李咎敢出主意讓大公主和離，甚至直言不諱這件事錯在點鴛鴦譜的人，皇帝陛下竟然覺得他說得對，真的和城懇談了一番放城自由了。若是出主意的人是他，他爹能打斷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