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南著頭皮給李咎的“農業技站”系提了幾個建議，又給鄭長生、楊九郎去了信，又給皇帝陛下寫了奏疏，前前后后，斟酌再三，總計花去了小半個月。

時間一轉又到了冬季，萬蕭條的季節。

江南各地大棚里倒是生機盎然，一派綠茵，算算時間，期短的，二三個月就可以收獲，期長的，到年后也該了。

有了大棚，地里一年四季不空，產量至也能漲個三。

由此帶來的土地力下降的問題，有李咎的土法可以部分彌補。常年的作制度也會繼續保留，給土地足夠的時間休養生息。

本該是農閑的時間，田間地頭到都可以看到人。

不是在搭建大棚，就是在互相分大棚的維護經驗，不然就是在購置大棚的路上。

不過，離青山城、金陵越遠，購置大棚的本就越高。

青山城和金陵的李家玻璃廠出大片玻璃是本價出，其他幾家的玻璃廠雖然要掙點錢所以價格稍微貴些，但是加上富庶的府補，再加上允許農民先用再給錢，給錢時間寬限到十年，最后農民們頭一年用大棚要付出的錢仍然很。

長達十年的還錢期也給了農戶們足夠的時間緩沖，即便遇著災荒年，也不至于立刻就一蹶不振，陷絕境。

等離開了金陵和青山兩地的輻區，到了別的城市，李咎的話就不好使了。且外面的府不像金陵、青山這麼富得流油，能出錢出糧拉一把最底層的農戶。

想讓那些玻璃窯的東家們用本價出廠玻璃片是不可能的，就算李老爺不收配方和技的錢，玻璃廠也不會放過刷錢的機會。

并且因為他們知道李咎多半會和朝廷談府控價，掙錢的機會就是李咎公開技到府直接出價之間的這段時間，在這段時間里他們把價格刷到市場的最高接價，就為了多掙一點是一點。

李咎對此也是無可奈何，只能安自己，他們掙得再多，也是賣給買得起的人家，那些沒錢的還是買不起，也就談不上多花了錢。

而他手上就那麼幾個玻璃窯，出產的玻璃片都不夠青山城一個地方用的，那麼外面其他地方的玻璃窯就算賣出天價也是個市場補充。

所以李咎沒太關注這件事，他另有打算，等和朝廷談完了玻璃大棚的府生產銷售機制，就能打玻璃大棚的價格，到那時只要手夠快，能把這群投機倒把的人一把狠的。

再后來李咎才知道外地那些高價的大棚，除了水災第一年人們為了活命拿去種了食，后來都被拿去養氣的觀賞花卉和盆景了。

其中一棵心養護的在寒冬長出花苞的碗蓮更是賣出了天價。

這樣的消息是瞞不住的，沒多久就傳到了李咎耳朵里。

當時李咎正在就“如何防止技站的胥吏被當地宗族壟斷為擺設”這一問題和大皇子、黃致、傅貴兒切磋，聽到這麼個消息，當場變了變臉，千言萬語化一句“商難防啊”——卻也只能這樣了，他總不能因為別人拿大棚養花兒草兒賣高價就去砸人家花棚吧？即便限定只能某家某戶來買也防不住有資格買的農戶把大棚高價賣給府上，防是防不住的，所以就只能生生悶氣這樣子。

不管怎樣，這一年總算是進了尾聲。

因為大部分地方都還沒緩過勁來，史岳老相公還在江南三道來回逡巡，今年倒沒人想著大肆慶祝。

就連“德云社”都減了演出的次數，更沒開發新劇目，實在是周邊都遭了災，義演都沒募捐。正是所有人、財、都撲在災后重建、賑濟和港口修建上，娛樂活自然要盡量減。

于是今年“德云社”難得地沒掙到幾個錢，全靠李咎發“工資”養著。

不過“德云社”的姑娘小伙兒倒也沒閑著，他們大多數都貴干不了活，就都搶著做那些力所能及的事。或是收留孤兒、寡婦、老人，或是幫著李咎抄書、畫圖，總沒閑的時候。

那些被他們收留的人，有些最后返鄉去了，有的去港口那些招工的地方謀生，還有的就留了下來，跟著千紅他們學藝。

千紅雖然過年那陣和李咎說有人想聘娶為正妻，然而到年底了也沒嫁出去，倒是那個說要聘的地主，另聘了一個山戲班的正旦，千紅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后來有好事者（主要是喜歡曹行首的）拿這件事惡心千紅，千紅索自梳明志，說自己只一可用，為報答“德云社”愿終不嫁，若違此誓不得好死等等。

千紅自梳的消息傳來，便就連幺娘都忍不住同起千紅來，甚至也為了安千紅直說“都怨老爺不解風，，又鉆牛角尖，倒讓姐姐你這般為難”。

千紅反說:“不關老爺的事，是我自己想明白了。我若嫁了人，再難登臺唱戲，也難收徒弟學生，就了‘一生喜樂由他人’的籠中雀兒，還不如一輩子不嫁的干凈。我若不嫁，就是老了衰，也是‘德云社’的大師父，自有學生徒弟無數，誰敢要我的強？就是你曹姐姐，也越不過我去，王班頭就更不行了。”

千紅是看明白了，沒幾天那曹行首也跟著自梳了。

“德云社”兩個當家大花旦紛紛自梳，讓外面的戲迷一時間懷疑“德云社”是不是為了不讓當家的跳槽迫們自梳，此事也頗鬧了幾天，直到千紅和曹月琴各自擺了收徒的架勢，各收了五個徒弟，才將流言蜚語都翻過篇去。

到青山城近年收過了，王班頭才央著李咎寫了出新戲，李咎本想整個《打神告廟》之類讓人看了一時氣憤一時爽快，回過頭去仔細一想又能在心底埋個不服權貴的種子的戲，但是看著外面的形，最后捉筆抄的卻是《鎖麟囊》。

《鎖麟囊》是個喜劇，辭藻更加簡單近人，不讀書不認字的也能聽得明白。其中主角薛湘靈因為水災與家人失散，最后因為早年行過善事被人認出，最后得以一家團圓。

這出戲適合水災后剛剛恢復生機的青山城，簡單的辭藻能讓外地到此逃難的流民聽懂，故事能給因為水災而流離失所的人一些希和安。

其中更含了一善因善果的勸善之意。今歲青山城往外支援了不銀米，百姓們雖知道是為了救人，但因自己也遭了災，日子也不好過，卻得勒著腰帶給別人吃喝，他們難免有些微詞，正好用這出戲暗暗地夸一夸他們。

是以李咎送走了奏疏后，老老實實抄了一本《鎖麟囊》，這出戲不長，不過兩天功夫就抄好出去排演了。

這出戲有兩個主要的花旦角，千紅領了薛湘靈，曹行首自告勇，拿了趙守貞作配，一出戲排得很快，不過五天功夫，趕著冬月初一就上了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