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咎這兩年到的攻訐越來越多，其實也是因為被他利益的人越來越多。

三皇子在戶部即將面臨的況和李咎這些年的攪風攪雨分不開關系。

李咎的技站、聯營會，一直在為小農經濟和新興經濟爭取話語權，不可避免地與上面的地主富商、豪門族產生了矛盾。

這種矛盾在學領域表現為對技站胥吏系統的鄙夷和對李園雜學的打，在朝堂領域表現為對李咎甚至尤南的排斥，到戶部里，就表現為稅賦、民簿等一系列經濟分配政策的傾向矛盾。

三皇子已經做了幾天的功課，知道里面等著自己的都是些怎樣的深坑，覺得十分頭痛。

可這是在所難免的。

李咎沒有直接告訴三皇子他想怎麼做。論帝王心、政治斗爭、權利斗爭，他比三皇子這些從小耳濡目染的人差遠了。

可是李咎更純粹更直接。

三皇子將戶部現在的況特別是圍繞稅賦征收的矛盾與李咎一一解釋分明，最后總述:“況就是如此，說起來還是夏刺史的一本奏章引起來的。懷嘉郡以及整個嶺北道商貿、工坊稅賦暴漲，夏刺史就奏請在懷嘉郡試行丁目銀稅制度。第一，把各項稅賦徭役都折為錢銀輸送國庫；第二，不再征收人口稅，而是全部改為田畝稅，誰的地多誰就多稅；總的來說他要求調整稅賦結構，并將田畝稅的稅額與糧價相掛鉤，商業稅的稅額與利潤比例掛鉤。只此一條，獲利十倍以上、凈掙萬兩銀以上的海商，所繳納的稅額會在四之多！接下來就是方才我所說的了，方為為首的這一撥人不同意田畝稅，吳學士這一撥人要求給商業上八稅以防止因商廢農。如今在外面尚且吵得不可開，想來戶部里面就更是水深火熱了。我正愁沒個人商量，可巧先生就來了不是？”

李咎一聽，這不就是一條鞭法x攤丁畝的plus版？

可知夏刺史真的是個有見力的能臣。怪道皇帝陛下早早對他委以重任，就在李咎前不久，嶺北道刺史致仕，夏郡守摘掉了“代”字，領刺史之職，為了大雍立國以來最年輕的一道長。

“且不論幾方在戰。我這里有三個問題想問問三殿下，未知方便否？”

三皇子忙躬道:“先生請賜教。”

“第一，刨去所有的勢力紛爭，你心底想不想把夏刺史的事兒辦了？”

“當然想！這是對百姓最有利的事。既增加了國庫收，又鼓勵人們提高您說的勞生產率，又穩住了農業，特別有削減農民負擔的奇效，還抑制土地兼并。先生教過我，過去的每個朝代的覆滅都和末期土地、賦稅高度集中有分不開的關系。如果我們最大限度地保障百姓的生存，延緩土地兼并的進程，大雍不就可以高枕無憂了麼？”

“第二，就算你的堅持失敗了，最后必須向大學士和大商人妥協，你會損失什麼？”

“改革失敗嘛，那我不就是王臨川？我是皇子，只用對皇家負責，即便改革失敗，我必不會有命之憂。陛下是亙古未有的明君，定不會坐視他們加重農民的負擔，更不會把增加國庫收的辦法拒之門外。如此我拼一把，陛下定然看在眼中，又豈會責怪于我？”

“第三，如果你妥協了，你會不會后悔？”

“……我懂了。這件事就是先生說過的，雖千萬人吾往矣！”

李咎笑了笑，三皇子外憨，明在悉事和辦事的眼能力上，卻沒有半點投機取巧的意思，他的本是相當不錯的，果決有勇，憫下有仁，幫他拿主意，不虧。

“過幾天邀你來看個好東西，說不得，以后他們得求著你盡快推行新稅法好出去搶錢了。”

三皇子不由被李咎勾起了好奇心，才要細問，侍來傳話說:“陛下令穰侯、穰侯府掌書陛見。”

三皇子忙跳起來，在李咎一進了正殿后堂待客之。

辰龍殿本是按規制天子召見、宴請臣子及番使的地方，不過皇帝陛下心來時，在哪里召見都有可能。

今日皇帝陛下就按制選了辰龍殿，一是為了皇后、城出席有個名正言順的名頭，二是頭一回召見已經相識了近十年的李咎，總該正經一些。

帝后乍見李咎，均到和自己想象的大不相同。

皇帝陛下李咎書信往來有些年頭。李咎的書信總是乏善可陳，樸實的筆法，簡單的故事，沒有彎彎繞繞，沒有砌詞修飾，直截了當地說著一件件讓人很驚訝的事。

比如今年試驗了什麼新法子，某糧食產量上升了多；今年實裝了什麼好東西，某地某糧食極油料作翻倍；今年發現某地有什麼優勢作進行了全新的開發，百姓可支配收上升了多多……

李咎用枯燥的筆法寫著和戶部匯報差不多的東西，加之李咎已過而立之年，應該是個一眼可以到頭的中年人的模樣，因此皇帝陛下假想的李咎是沉悶無趣，方方正正的耿直人模板。

皇后設想的李咎卻是個油腔調的面男子，城書信里帶出來的李咎滿腹歪才，很能說服別人按他的方式辦事，三五天就騙得城、孫媽媽、幾個皇子都為他說好話。又有別的消息里說李咎長得俊，江南好多人家都想把兒妹妹嫁給他。所以在皇后這里自然而然就套上了京城那些眠花宿柳招蜂引蝶的浪///子弟的模板。

但是出現在帝后眼前的李咎卻是個十分英武的青年，眼神清亮，濃眉大眼很神。非但不顯沉悶、油，還天然帶著幾分明朗板正，人高馬大的形十分健碩，板兒拔，說是武將家的哪位小將軍定能騙到一大片人。行禮寒暄中顯出他口齒清晰，反應也很敏捷，耿直是的確耿直，不喜歡迂回曲折，卻并沒有皇帝陛下想象中的拙笨腮，也沒有皇后假設中的花言巧語。

狗夫妻一看就很喜歡，就帶了三分好。皇后更是暗覺滿意，這可比楊家那個看著好多了，城的眼就是比爹好！

再看跟著李咎來的人，魏嘉梁是皇帝陛下派過去的，自然一副好樣貌不提；啞是跟了李咎近十年的老人，雖口不能言，長得卻不差，毫不見自卑猥瑣的影子。

最重要的就是李咎的屬趙三九了，行禮時守著規矩不抬頭，帝后只顧著和李咎招呼，也就沒仔細看如何。直到寒暄完了，侍設下坐席請他們座，三九隨，帝后這才注意到這個引得三皇子執意要娶為正妻的子。

果然段窈窕，容過人。皇后殿下稍微問了兩句路上如何、京里如何，三九應對謹慎，態度大方。于是狗夫妻也忍不住暗中嘉許，瞬間就把之前的微辭去了十分之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