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娘、郭黑子都覺得王狗兒說的是氣話，各牢了幾句。

郭黑子笑說:“放火這事兒你不，得換咱們廠里那個燒鍋爐的老王八來，他。”

王狗兒聽了也笑，這事兒終于就翻了過去。

大灣縣折騰了一月有余，終于在三月李咎到來前，把城里收拾得干干凈凈。

因為嫌城外的“貧民窟”太臟太，恐引起李咎注意，在榨著工人完了所有城市清理工作之后，府城把城外的工人全部趕走，然后把貧民窟拆了，夷為平地。

被趕走的工人中，年輕力壯者由作坊和工廠帶走，婦人、、被牙行領走，其中強健著近了紡織廠，貌者則被送進了勾欄院。

而老人、兒、兒，則不知下落。

王狗兒和郭黑子被不同的工坊領走了，幾經周轉，王狗兒才勉強通過賄賂一個工頭聯系上了郭黑子，從郭黑子以及其他鄰居那里，王狗兒得知自己媳婦和孩子的下落。

大兒子也被帶進了工廠。王狗兒是知道工廠對工什麼德行的，那些地方說是人間地獄也不為過，這讓他非常擔心長子的境遇。

老娘和小兒子被從棚屋里趕了出去，差役們不讓他們靠近府城附近，也不讓他們走道，老兩個因為寒想走山路回老家，遇到春天覓食的猛，被吃得尸骨無存。還是同村的差役良心不安悄悄收的尸，埋在城西北郊的善人們買的免費墓地里。

而他的媳婦和郭黑子的嬸兒一樣，因為略有幾分姿讓窯子買走了，當天就跳了河。

這樣的事并不稀奇，每個人上都在重復上演。王狗兒渾抖著，想沖天嘶吼，卻被無形的手掐住了嚨。周圍已經麻木的人麻木地安著他，“熬過這幾天就好了”“再忍忍，再忍忍，攢幾個錢就好了”。

王狗兒想，不是，事沒這麼簡單，一直逆來順等明天，等來的只會是變本加厲的榨。他無比懷念過去男耕織的日子，雖然清苦，但是好歹安穩。是什麼讓他落今天這個境地？

他看向廠房的方向，眼底一片紅。

……

李咎剛進大灣府地界，第一覺是破敗凋敝，他注意到有些路邊的還不錯的農田都荒廢了，奇怪的是，道上并沒有別常見的茶棚、涼棚生意。

到了大灣縣城，違和更加強烈——一個尋常的府城，它的市容市貌不太可能是那麼規整、井井有條的。

再加上……

“侯爺，前兒救下的子已經醒了，但是不會說話，得從本地雇請一個會說話的人才行。”

初三郎來報說。

前天還沒進大灣府地界，他們在河邊扎營，取水時救下了一個順水漂下的婦人。李咎一貫的理辦法，人帶上，找大夫，治好了送走。

但是這是頭一次遇到人醒了還沒辦法自主離開卻又語言不通的況。

反正也要在本地找個向導，但是看大灣縣城這個況，找本地送上門的向導那可不知道會不會是被特別安排過的。

大灣府給李咎的覺非常糟糕，李咎想了一想，讓初三郎找來隨隊一起的行商，讓他從青李郵遞里找個能說本地話和話的捷足。

青李郵遞悶聲發大財地干了這麼多年，負責一個地方的捷足早就已經能在土話和話間自由切換，而且他們日常在各個地方竄來竄去，對當地的況一般十分悉。同時他們又很不起眼，久居上位的人很難關注到他們。

初三郎領命去了，在李咎最后一次扎營休息啟程前，果然蹭著李咎的隊伍的行商帶來了一個捷足。

這個捷足姓周，本人是隔壁云夢南道芝洲府的人，因為勤勞肯干且認路能力極強，漸漸了整個這一大片區的捷足之首。他本不擅長也不耐煩管人管賬，倒是更愿意在山林荒野中穿行，因此雖然拿著很高的工錢，倒還是個耗力的工，放在現代應該是高級藍領。

云夢南道的青李郵遞分部給周捷足配了兩頭騾子，更讓他的配送效率達到了巔峰。

這幾天他恰好在幫助大灣府的郵遞分部梳理道路和村落的位置、條件，初三郎與那行商找到青李郵遞一說，青李郵遞立刻就推薦了周捷足。

周捷足黑黑瘦瘦，個兒很高，很長，線條十分明顯，放到現代會讓李咎想到長跑運員。他的眼睛非常亮，極有神采，他還很健談，口齒伶俐，思路清晰。

他本來就很喜歡漫山遍野地跑，小時候就有個外號野馬，村里每年秋冬驅趕野、上山砍枯樹枯草，都是他帶路。他仿佛天生就自帶一個gps定位系統，在絕大多數環境里都能準確判斷方位和距離，又仿佛是安了個老鷹的眼睛，對環境的細節知力極強，能從很遠的地方判斷前面的大概況，比如是不是有水源，是不是有山谷，是不是有人居住……

周捷足是典型的古代武將、斥候的好苗子。不過現在是和平年代，周捷足家中父母年老，膝下只得他一個兒子，他便不能天長日久地外出，像掌柜劉那樣的行商就不適合了。除了種地、打獵、找尋礦產、井水資源，適合他的行當竟就剩下向導等。李咎搞出來青李郵遞，才算給他找到了一個合適的新職業。

在前來營地的路上，周捷足已經聽了行商叨叨，知道今日要見的是個大，還是青李郵遞的創辦人兼幕后東家，心下已十分重視。

及到了營地里，遠遠就能看到人馬調，似在準備拔營。中間有一人高大威武，袍服整肅，行商又領著周捷足直奔那人去，周捷足便知這就是今天雇請自己的人了，忙跟著行商上前，叉手問候:“東家好，東家平安。”

行商忙呵斥:“這是侯爺，什麼東家！”

周捷足忙又改口，李咎卻說:“我原也算是他的東家，不妨事，就這麼吧。你聽得懂本地話？”

得到肯定的答復后，李咎朝后面道:“初三，初三！帶他去瞅瞅前兒救上來的大嫂。搞清楚底細之后，帶他到我這里來。”

因為預和大灣縣目前給李咎的覺不太好，李咎愿意在進城前多盤桓一陣。期間他們也遇到了其他路過的商人，看著況，從大灣縣城運出去的貨不算，李咎略略估算了一下本地的產值，覺是稍微偏高的，但是不知道況，他不能直接下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