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捷足捉著小狗，把城南這片都說一遍。三人在這里盤桓片刻，又飄往了城東，就是狗兒媳婦所說的東郊貧民窟一帶。

這里比城南還要肅靜些，因為僅有的幾口井被填了，所以痕跡更，不過李咎在旁邊的樹林里發現了火燒過的跡象。

靠近周捷足和狗兒媳婦所說的那片曾經的住宅區的樹林，新的枝條有被烘烤的痕跡。

再仔細轉轉，雖然井被填了，但是生活垃圾理還有點存。

生活垃圾一般都會被集中收走填埋，沒有各種包裝袋、大多數資源都會循環利用的古人的生活垃圾其實是很的:只要是能吃的東西，酸了臭了也還是會被當食消耗；排泄現在會被收走漚；布頭、線頭都有用，就算是沒有任何利用的價值的，只要是可燃，都會被收走當柴火；廢銅爛鐵拼拼補補能當容使用；摔碎的陶等等還能拿去切東西，碎渣還能鋪路……所以最后他們能產生的垃圾并不多，種類也相對。

生活垃圾會被拾荒的人收走，還有一群人依賴這些垃圾，從中榨取垃圾的最后一點點用，實在榨不掉的才會填埋。

城東原來那片貧民窟就有個拾荒的老人，他把最后的殘渣理在離生活水源水井比較遠的一條旱里，李咎路過時看到了那一點點人類生存的證據。李咎也不排除是其他地方的居民的廢棄扔在這里，但是他更相信這是城東貧民窟曾經存在的證明。

李咎在這里也轉了兩圈，接著他們就進了城，先找了個賣餅的攤子吃飯，接著又在外城里逛了起來。

外城就是在原有的縣城之外又擴張出去的那麼一個區域，以前只有大型城市才有。近些年因為城里好些富戶辦了作坊、工廠，工人們招得多了，拖兒帶的，很快城就住不下，不得不往外擴張，于是就連大灣府城這樣不起眼的地方，也漸漸地有了外城。

外城和城一樣整齊，甚至比城更工整些。這里按照廠房、作坊的聚群形了很明顯的產業分割，有明確關聯的產業總是離得更近一些。屋舍也有明顯規劃的痕跡，因而方方正正的很明顯。

白天這里很嘈雜，運輸的車隊川流不息，機運轉的聲音和水流沖刷咆哮的聲音不絕于耳。

李咎三人從東門進的外城，繞到北門進了城，在城里又逛了半天。

城是個很典型的南方小城，青石板和鵝卵石的小巷子四通八達，夯土的大路兩邊有淺淺的槽。民居七八糟地織在一起，圍繞著水源和道路擴張。有錢人家的宅邸庭院深深，彩畫飛檐，也是好幾進的花園。

城相對的人多一些，路上的青壯年形匆匆，攤子、鋪面，打眼看去，都很整潔。

申時他們在城一家茶鋪吃了頓地方的擂茶，加了糯米、芝麻、花生等各種，調以豬油、胡椒、鹽、香料，用滾開的水燙出來的擂茶，配上臊鹵子、餞、果脯、干果、腌菜，一堆碗足有人臉大，完全能吃飽。

周捷足對南方的這一類擂茶很，那店家一邊做，他就一邊小聲給李咎講解，擂茶怎麼做才香，配的香料有哪些，和別的有什麼區別。

足量的熱量和香調，還有油脂調和，這樣的擂茶想難吃都難。

不過李咎更關心另一個細節……他給的錢應該是買不到這麼涵富的擂茶的，換而言之，這又是個特供版。

吃完這頓揣著明白當糊涂的飯，李咎帶著他們從西門出城到外城間，去看了城西的墓地，再從外城繞回了南門。

此時天已經黑定了，而外城的作坊還在上工，機聲、叮當敲打聲依然在沉悶規律地回。

工業時代，機不用休息，廠主多數都會二十四小時開著機械，然后讓工人們三班倒。遇到黑心的工廠主，那上工的時間可就不是八小時，而是十八小時了。

李咎不太相信這里的工廠主會搞三班倒，以他的猜測，這里的工廠主、作坊主，還是榨貧民的汗錢的概率大一點。

一圈走完，已近夜深，李咎三人趕回住地，匆匆就洗漱睡下了，一點靜都沒有。

張郡守從城里的、驛站里的眼線得到消息說李咎看了一圈，無功而返，沒吩咐什麼也沒安排什麼，自覺已經渡過了最危險的一關。

他高高興興地回到自家后院的席間，座上都是幕僚和本地一些名，張郡守迎著他們或期待或忐忑的眼神，笑著宣布:“各位放心，想那檢點大人，終究也是凡胎，沒長個火眼金睛。我們這里面上打點得到，他連一痕跡都看不出來，又去哪里挑錯？有勞諸公再辛苦幾天，咱們把他送走了，再回來痛痛快快地吃酒看戲！”

張郡守猜測李咎還會來衙門里查看近些年的賬本、倉儲備和辦案的記錄，這些他也都準備好了，為防出瑕疵，還再三和本地富戶核對過借糧、約束家中子弟仆從等事，保管萬無一失。

眾人連聲附和，都覺得這次檢點巡察之事，應該就是這樣了。

第二天一早，驛館只有尋常響，沒有人外出，李咎雖然還是起得很早，但是只在館里打拳練刀，又牽著馬出去片刻放風，別的都沒做，于是張郡守等人就更放心了。

然而李咎遛彎回來，把阿宅系好，接著就來了這次巡察之行的副手并周捷足一起開會。

李咎自己是個人，但是手底下的副手真是人才濟濟:

智囊團里，默認地位最高的人是個京，姓錢，乃是城派來的一個務司員，城知道李咎對這些事缺了弦，特意找的這麼一個人。錢典事本有一本事，無奈不是科舉出的，在京城被人打得抬不起頭來，到了金陵才好些。不過城和李咎家里人事兒簡單，產業上下都有定數，他的本事只能用上十之二三，著實不。

其次是從尤家借來的一個幕僚，姓姚名闊，據說“長了一萬個心眼子”，出謀劃策膽兒賊大，但是落在自己上膽兒就很小，是個心狠眼利的慫包。姚闊本人是兩江道人，雖不是大灣府的，也算有一點點鄉土便利。

蘇秀才，之前他就一直在負責打理李咎的一些事務，幾年過去，看著也老實，對他的一些懷疑也就暫且擱下了。這次李咎出來要和府打道，還要和地方勢力打道，除了他，李咎自己的智囊團里還真找不出一個有富的同時應付府地方和民間的經驗的人。

本來辛秀才和歐秀才加起來已經足夠可以獨當一面，不過他們現在應該已經返程回鄉去建設藩州武州的技站了，技站的事結束，他們還要去游歷天下，下次見面都不知是什麼時間呢？

再有個沉默寡言的啞和從小被李咎一手帶大的初三郎，六個人都能湊出倆諸葛亮了，李咎還是很有信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