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酒勁兒上頭，王狗兒和郭黑子漸漸的把心底的話全掏了出來。

整個就是一“朱門酒臭，路有凍死骨”。

工廠里的長短工人均六個時辰起，自從上月被要求下班之后額外干活，就變了八個時辰。

進出工廠有最嚴格的搜，以防他們從廠子和作坊里盜竊。在搜的過程中，揩油的況時有發生。王狗兒親眼看到一個剛進作坊的因為反抗男工頭手腳，被拖出去qiangjian了。

一旦犯了錯，懲罰會非常嚴重。有一個短工拿了兩個紗錠，烈日下被罰跪，中暑死了。有一個工了一針——都說不上，只是想臨時拿回家補服次日再送回來，被罰吞了滿滿一盒針，不用說，也死了。

一個懷孕的工繅的時候實在沒扛住睡著了，打翻了晾著蠶的架子，被工頭按在熱水里燙，雙臂被嚴重燙傷，很快就一尸兩命沒了。

他們繅廠和紡紗廠的工人聯合起來告，府裝模作樣查了兩天，推說是機不好作，致使工作不當所以誤傷。

至于因勞累過度、環境極差而患病不治亡的，被活活累死的，被打死的……不計其數。

郭黑子曾經到收尸的活兒，一車尸，有的不知堆了多久，已經腐壞生蛆，剛扔進去的那個工，小瘦得像秸稈。

他們說著這些年到的苦難，慢慢地又說起為了對付“欽差”，城里做的事。

聽說欽差在故鄉有許多善舉，見不得有人流落街頭，于是本地署也把無家可歸的人收容了。但是這種收容是非常恐怖的收容。

沒有勞能力的人被趕出城自生自滅——城外是很危險的，而且也很難找到食。

有勞能力的人，都被帶進了地獄級別的工廠和作坊。

jiyuan、窯子打點好理這些事的人，從里頭翻出來一點點還算年紀合適的人帶回去賣，老鴇兒們不在乎這些人是臟是臭是瘋是殘，只要是個人就能賣。

最開始是無家可歸的流浪者被這樣理，后來他們嘗到了甜頭，開始對落單的人下手。那些其實有家的人，一二個人走在路上，恰好遇到了辦此事的差役、打手，也就完了。他們也會被強制“理”掉。

那些真正應該接濟貧的福利的人，死的死，賣的賣，那麼李咎看到的濟貧的人是哪來的呢？

答案也很簡單，是城里買得起門票的人家的。在等待“欽差”訪查期間，濟貧下的幾個福利機構得運轉，得有人住在里面吃飯睡覺。

為了讓“欽差”開心，府給的濟貧的條件特別好，至也算的上是個小旅店的級別，能吃能喝能睡能玩——正因為條件這麼好，整個大灣府上下才覺得不能便宜了那些流浪漢花子，這才一起圍剿了那些真正需要接濟的人。

然而濟貧又不能空著，必須得有人住進去演戲給李咎看。讓誰住呢？吃住這麼好的地方，當然只能是關系戶才能住進去了。

本地又不乏特別“聰明”的富戶豪強，趁此行賄，花上數百兩銀給署，其名曰資助善堂，然后送人進去住。他們一般都送的親戚特別是兒子兒媳婦，因為水不流外人田嘛，花了錢，當然得吃一點回來。

此事并不新鮮，現代位面的國外一些地方曾經發生過，李咎聽完只在心中冷笑，果然古來為非作歹的人，思路都差不離。

這還只是濟貧的況，至于其他就更多了。

傾圮的、破落的屋子，如果戶主拿不出錢來翻修，便把屋子了。

這樣的戶主當然沒錢翻修，因為就在上個月和上上個月，木石磚瓦等修葺的材料，價格漲了十倍不止，原本有錢翻修只是舍不得把家底掏空的人家，也修不起了。何況要達到府的要求，他們還得把房子修到觀大氣的程度，那要花更多的錢。

就這樣，署把屋舍條件差的人全部逐出家門，霸占了他們的宅子。那些宅子被有錢人低價收走，紛紛修了李咎現在所看到的整齊大方的模樣。那些疏通了關系的人，只花了一點點錢，就收下了一大筆產業。

而原來的住戶呢？除了極個別投奔了外地的親友，絕大多數都被強制“收容”了。

當然，在這個執行方法里，城外的貧民窟順理章地被當做垃圾一般地強行抹掉。

最后呈現在李咎面前的大灣府，干凈明亮整潔大方，可它的每一塊磚下，都有一悲慘的尸骨。

李咎不聲，周捷足和側著耳朵聽的眾人卻已經滿臉憤怒。

王狗兒和郭黑子慢慢睡著了，發出打雷似的鼾聲。

周捷足這才對李咎說道:“東家，我之前就知道大灣府出了名的雁過拔，咱們青李郵遞在這都得多三份印花稅。但是我真沒想到，他們如此喪心病狂。”

蘇秀才也挪了過來:“東家，不如咱們計劃改一改，順手也把這署給辦了得了。還等什麼呢？咱們等得，老百姓等不了啊！東家究竟在擔心什麼？”

李咎何嘗不想把這署一鍋端了？但是這事兒吧，爽歸爽，善后得多頭痛？

有些東西他不能，有些地方他不能涉足，如果他想肆無忌憚地繼續搞自己的技站和科學，他必須得顧及這一任皇帝和下一任皇帝的。

想到這，李咎突然想到蘇秀才的特別份:“老蘇啊，我有這個想法，但是事兒不能瞎辦……但是如果你能幫我個忙，這邊的府，我自然能全部拿下，再逐一甄別。”

蘇秀才道:“好說好說，東家吩咐就是。那年陪東家在城府辦事兒多利索，怎麼反而現在畏首畏尾起來？”

“以前何曾有如此棘手的事，何曾有如此尷尬的份？真當本朝以來駙馬不出京、不任實差，是假的？你和秦王的關系很好吧？我不是詐你，你也不用覺得不安，這些年我邊除了魏嘉梁還有多人是陛下一家送來的，我又不是不曉得。你們在我這，既是為我辦事，又是為我拿各的關系、資源，又是防備我和陛下起了懷疑，這是好的。我自認無愧天地，只要你們不從中作梗，不干那些對不住黎民百姓、天地良心的事兒，我也不怕你們自己的打算。”

李咎直接點出了蘇秀才的特殊份，“老蘇啊，今兒我去把證據攢了，你拿著跑一趟京城吧，務必在十日之拿到陛下的準信兒并且送到我這里來。”

查了些資料……工業生產出現的初期階段那剝削簡直不要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