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書生從沒真的陪過一個子，他也不知道子真的出門閑逛會逛什麼，所以他胡寫上去的都是買胭脂水、聽戲看戲、喝酒吃飯等等。

且不論楊青娥素不用外面的脂——逃出來時帶上了得力的丫頭，到現在用的脂都是自家丫頭做的。另外還有城公主會給準備一份日常用的霜兒兒頭油胭脂，這些要麼是京城和金陵的貢品，要麼是李咎那里翻出來的現代胭脂，總之，和崔書寫的那些完全不一樣。

更致命的是，崔書生其實本就沒買那些東西，所以他在紙上寫的兩人在外私會時買的東西，若要他出示實，他連一張紙一草都拿不出。即便只是讓他描述一下樣子，他也只能干瞪眼，照著印象里匆匆瞥過的況去瞎掰。

再后面付錢的部分問題就更大了，很多地方崔書生沒去過，只是聽說過，所以連價格都是錯的……這姑且說是記錯了吧，倒也真實，沒問題，但是有些東西是不可能記錯的。就比如原來尤家家班，后來的景勝班，中秋新上了轟全城的《拜月》一出，進戲園子就要五百個錢，一個坐席要一兩銀，價格比平日貴出好幾倍，這樣的價格只要是去過的人都很難忘記。而崔書生寫的是他們去了雅間，總計花了十六兩銀。

而實際上當天的景勝班本就沒出雅間……因為雅間全部被拆了高級的散座，一個座兒八兩銀。他只是聽了別人的只言片語，誤以為雅間一個人八兩銀而已。

諸如此類的非常多，多到有些地方梁瑞不用找人去問，都知道他要麼寫錯，要麼瞎編。

雖然已經差不多確定崔書生是在故意攀扯，梁瑞仍然會把這個案子審問明白。一邊等著崔書生、楊青娥和翠甜回答問題，一邊收攏著隨從外出打聽的消息。

就算是金陵這樣開放的地方，一男一共同出游的況也很罕見，除非是上元節這樣法定的日，其他時間很有小公然拋頭面。

所以梁瑞派出去的人，凡是見過崔書生和楊青娥在一起出現的，都還記得他倆。重點是楊青娥在學塾也是小有名氣，平時也常在外走，因此有一些小販記得。

楊青娥在外逛街也是三件事:吃茶、打牌、燒香，一般要帶兩個丫頭，約幾個好友。本地闊氣的太太、千金們也都是差不多的況。

是以只有本地幾個只接待子的茶館和牌館，是真的見過楊青娥。

楊青娥也聽戲，們本地婦人聽戲一般也是兩種聽法，要麼把戲班子請到自己家里來聽，要麼就是帶上人約上朋友，一大堆姑娘小姐太太們包下一層樓聽戲。

楊青娥一共就去聽了兩場戲，吃了幾回詩社、詞社的茶而已，幾乎每一次都是和姐妹們同游。

確有兩次那崔書生前來接，不過據茶館牌館乃至戲園子的人說，每次楊青娥都只是同他招呼一聲，接著就坐小轎子走了。

“有錢人家的姑娘誰走路啊！”

可不，江南的兒是金貴的，稍微有點家底的姑娘出門不說前呼后擁，那至也有三兩個人跟著，竿馱轎肩輿新式馱車地伺候著。

梁瑞的隨從找遍了崔書生和楊青娥提到的地方，得到的消息也就是“他們不”，總是崔書生刻意搭話，楊青娥應付兩句就會走了，他們也并沒有私底下接的形。

而目睹到他們倆單獨相的人，倒也不是看錯了，而是楊青娥在學塾里上下課的時候的確是單獨行，的丫頭們或者在門口等著，或者在別的教室聽課，趕來見楊青娥時就有時間差。

崔書生和楊青娥僅有的幾次被人看到“私下相”，都是在這個時間差里發生的。

而翠甜的回答更佐證了這些，翠甜本不了解楊青娥，只知道家有錢。如果能認楊青娥當娘親，就能過上好日子。而年紀雖然不小了，卻從小到大沒接過任何認真的教育，在李園上課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因此梁瑞設下的坑，是一個都沒看出來。再有那崔書生沒事兒就吹牛，翠甜也不知被他騙去了多次，編得那一個天花墜。

問崔書生和楊青娥在哪兒見的面，這姑娘特別地回答，在崔家見的；問見了幾次，翠甜說幾十次。

可是崔家附近的人，包括租房子給崔書生的房東，從沒見過楊青娥出現在那一帶。一次兩次的可能看，幾十次，怎麼可能聲不聞氣不呢？

再有按照崔書生所說的時間地點去查的，本來也發現了好些矛盾之，比如有的店面開店的時間比崔書生說的還晚，有的地方當時就沒開業，等等等等。

有了這些問題作為基底，梁瑞已經把案弄得差不多了。

“崔舉人所說的私下會、已定終，除了一面之詞，別的證據都沒有。大家親眼所見你二人單獨出行的況，也是在楊娘子等待伴時發生的。反倒有不止一家鋪子的掌柜和伙計證明楊娘子對崔舉人從來都不假，崔舉人舉證的楊娘子私定終一事并不立。

“楊娘子舉證的崔舉人行不軌事，倒是有三個人證和證。其一是崔舉人送給楊娘子的桂花酒中摻了迷藥，酒肆和藥房的掌柜俱已留了供述指證崔舉人私下悄然買酒買藥的行為。楊娘子收到禮后，并未拆開，更不曾使用，是以崔舉人的打算落空。這件事也證明楊娘子確實和崔舉人不。其二是有不止一個人證明，想追求楊娘子的人是嶺南孫書生，崔舉人是借‘為好友孫書生作打算’的借口，蓄意接近的楊娘子，崔舉人亦有酒后口風與其他人，說什麼‘管是什麼三貞九烈，一包藥下去也是咱們碗里的了’，足見你居心叵測！其三是有郡侯學塾的先生證明，崔舉人不止一次收買人打聽宿舍的消息，甚至曾經因為踩點誤闖一名木工的寢室。其四，在楊娘子所住的套間外發現了崔舉人攀爬的痕跡和打斗的痕跡，崔舉人甚至一開始錯了門，你本就不認識楊娘子的寢室！”

楊青娥是留在學塾當通識老師了不假，但是住是住在學塾的教師宿舍旁邊的一單獨的院的，小小的院有東屋西屋、耳房抱廈。楊青娥因為不喜曬太，選的北邊的抱廈居住的，崔舉人哪里知道里頭的底細，還以為楊青娥就住在上房呢！

梁瑞指出的，崔舉人辯無可辯。在崔舉人的尖聲咒罵里，梁瑞讓隨從把一應卷宗和崔舉人一起扭送到岳老相公的刺史府邸，給岳老相公理。

楊青娥開開心心地給梁瑞福了一福，梁瑞遲疑片刻，道:“楊娘子，事雖已了，但為防他臨時生變，還是請你也跟著去一趟，闡明原委吧。”

“勞煩大人指個人帶我去吧。我只是個民，見不著刺史大人的。”楊青娥正有此意，也擔心岳老相公和他的主簿幕僚們偏袒崔書生——若是萬不得已，不得要拿出楊家的份來憚一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