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最近是難得要死。

嶺北道的改革表面看著是被夏刺史用鐵手段平推下去了，底下的暗洶涌從沒斷過，秦王站在風口浪尖上，沒有哪一天不被人彈劾。

淮南道主上書請行新稅法，朝里撕得是死去活來，淑妃、陳妃因為是江南人的關系，也被卷了進去。淑妃那里還有自己的娘家人哭訴，淑妃的娘家，是秦王的外家，淑妃自己無條件支持秦王，可淑妃的娘家人也是親人哪！淑妃有淑妃的難，他們娘兒倆夾在中間，那滋味別提多難。

然后是子嗣的事兒。近來秦王妃有了孕，太醫看著秦王妃重增加的幅度，初步判斷是雙胞胎，這是大喜事啊！并且秦王妃子結實，這胎非常穩。

看起來似乎沒什麼好擔憂的？

其實則不然。一則前面大皇子得了兩個兒，那二皇子那邊，皇子妃妃還沒懷上倒是側妃先生了個閨，到現在皇室孫子輩有不，可就是沒男孩兒所以秦王妃這胎力特別大，皇帝陛下急著抱孫子啊！二則淑妃惦記著給秦王放兩個側室，秦王妃是很大方，給誰要誰，接了來往家里一放，那也就是一放。可秦王嫌們煩……他這一天天的在朝堂里撕扯不夠，回家還得應付人？還是不了吧！

這還沒完呢，陳妃那里也有些熱鬧。三公主新嫁，與駙馬多有齟齬。三個公主的駙馬免不了要被比較，比來比去反正年氣盛的秦川是無論如何也趕不上老持重的李咎，陳妃自覺誤了兒不提，平時有個什麼眷聚會的時候，還時常被人冷嘲熱諷，“所以這做人哪，還得有命！那麼好的一個駙馬，又專、又溫、又是個錢袋子、又極得陛下喜歡，嘿，有的人偏不要啊！千挑萬選選了個表面，也就那麼回事吧？”

陳妃都要氣哭了。生氣，上面的皇后、德妃、淑妃，難免不點影響，三公主的兄弟們也難免不為姐妹打算一二。

……

此誠多事之秋，李咎說秦王出來躲清靜，倒也不是十分假。

秦王打個哈哈，轉頭看向了英娘:“喲，這是你家閨吧？長得可真俊！這一路上沒累著我們家寶貝外甥吧？大舅子你看我媳婦這樣有了日子了，若是得個兒子，不如將來給你做婿？”

李咎頓時警惕，撈過兒往旁邊轉:“我閨才多大？可不興婿！”

三九了肚子笑道:“湊個兩小無猜嫌也是好的，不過，想必大哥、姐姐不樂意，畢竟是表姐弟。啊，陛下、娘娘在宮里翹首等盼，咱們就別在這里多多舌了，還是先上車回去吧。”

城回道:“你說的對，你是雙子的人，這外頭再等下去，該熱了起來，如何得了？咱們路上繼續說。”

秦王看一眼李咎，李咎自然無所不可。他將蒸汽機車頭打量兩圈，怪模怪樣的，和他當年留下的那倆模型大相徑庭，也不像地球上蒸汽時代的那些常見形象，它就是一個略帶弧度的方方正正的鑄鐵巨，渾漆黑，瞪著兩個玻璃大眼，兩個“司機”穿著齊整的服在車頭變正立著等他們的吩咐。

秦王主擔起向導的職責，與李咎和城介紹這次來接他們去城的“蒸汽車”。

“穰營造最新設計的一款車頭，我爹和我都覺得這個樣式的最好看，最威武，就用這個做了用的車頭。嘿，我爹還沒用上呢，先派出來接你，也讓你你弄出來的這個蒸汽機車頭，現在發展得如何了。

“里面放了兩個氣缸，封圈是煉的黃銅，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車廂的造型是母親設計的，若非為了接你們特意造了幾節車，我們都沒想到母親還有這本事！后來才知道，原來母親以前在鄉下避難的時候，收留母親的人是營造大師米津大師的徒弟。

“里頭用的裝飾陳設都是貢品，接了你們之后，車頭還在外面跑的，車廂就是咱們自家人才能用的啦。本來是說不要這樣奢靡，不過……誰讓這一趟要接咱們的大小姐，和咱們的小小姐呢？這可是爹爹、母親心尖尖上的人。”

秦王說著，還了英姑娘的小腦瓜，被李咎毫不客氣地趕走。

秦王也不惱，指了指車廂里的坐席、陳設，外面輕紗似的簾會隨著季節變化而更換，遮的錦緞看起來是純黑的，實際上里面織了羽和金，保溫和防水防風的效果都極好。

有幾節車廂的車窗做的是彩窗效果，現在的車速比較慢，不會讓拼接窗因為氣和風俗破裂。有幾節窗則是平板玻璃，也就是近幾年京城近郊玻璃廠的技越發發達，大大小小的農戶都被補了幾畝玻璃大棚，才有剩余的產能供給到這里。仔細算算，宮里的殿堂樓閣，還有一部分沒到換玻璃窗呢。

車廂里配了餐車餐柜，出的餐品也做得自助餐一樣，上面放了各食和漿水，乘客可以任意取用。

今天在這里現場做菜做飯的廚子，是城和三九合伙開的幾家食肆的掌廚。

而負責彈琴奏樂的樂師，則都是樂府派來的師傅，適合小型宴會清唱的立部伎中最拔尖的全都來了，里面有幾個已經是可以榮養的年紀，俱是城還在宮中時比較偏的幾位，琴歌舞戲，琵琶簫管，要啥有啥。

這次接待的規格是真的拉滿了，可見帝后二人對城的珍毫不減。

城聽著弟弟介紹完畢，心里一時五味雜陳，眼圈也微微泛紅。

李咎見狀，也顧不得秦王夫妻、喜晴等人都在，趕忙走過去站在城旁邊，遮住別人的視線，道:“果真舍不得父母，就此住下也好，做不過是隔年來一趟京城變隔年去一趟金陵。再過兩年，倒也不必去了。”

城微帶哽咽，搖頭說道:“這可不，事業為重。你不在淮南，我怕呀……”

城也知道現在淮南道正在籌備推行的新稅法有怎樣的意義。雖然梁刺史看著是個好的，究竟能不能行，城也說不準。倘若因為無人坐鎮的緣故，那淮南道的新稅法就半途而廢了……城想都不敢往這里想。

強歡笑:“熬過這兩年也就好了嘛。爹爹和娘康健，能再等我兩年，咱們也不是不回頭呀。你真為我著想，倒是再催著人把鐵路修長點兒，或者一路上來回只要十四五天，那也沒什麼憾了。說到這個，今年來，你是懶散了些，話倒是寫了幾本，圖紙卻沒出幾張。”

李咎啞然，半晌才支吾道:“那還不是……在等化，這糧食一天上不去產量，咱們這兒干啥不得束手束腳……得得，咱們到京里了，見了岳父大人岳母大人，我一定問清楚咱們這兒修個東西大脈干線還差點什麼技，缺啥給啥，一定給整明白！”

城這方破涕為笑:“整不明白也不要，我就是一時失態。俗話說，近鄉更怯嘛。在金陵時尚且放得下，現在隔得近了，馬上要見了，反而覺得我對爹爹和母親，實在是不孝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