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次日，夜幕降臨。

大囡悄悄的拿著那一包東西，避過伶院裏的人，七拐八繞去了位於伶院東側角的一圍牆邊。

這裏十分僻靜，乃是靠伶院最邊角，平時用來堆放一些不用的雜，很有人會來這種地方。

大囡小心翼翼的觀察了下四周，見四周無人才將靠在圍牆邊一個破舊的缺了一條的矮櫃子挪開。挪開後，隻見牆角雜草叢生，一個狗半遮半掩被那些雜草掩著。

這狗並不大，但大囡此時年，又從小習舞骨頭極，自然能夠鑽出去。這是小時候玩耍時發現的一個，上輩子沒借著這狗辦一些事。

大囡先手進去探了探，然後將那個小包推了過去，再然後便是自己過去了。

這狗通往的地方乃是蕭府一比較偏僻的地方，伶院的大門日夜都有人看守，裏頭的人並不能隨意進，更不用說是大囡了，所以想要從伶院裏出來必須另辟蹊徑。

小囡說的並沒有錯，確實是一個沒心沒肺的人，是想祭拜月姬不假，卻並不是單純隻為這個。

大囡灰頭土臉從狗裏鑽出來，出來後借著昏暗的天了四周的形，便老馬識途的直奔自己的目的地而去了。

*

蕭杭從外麵回來，整個人喝得醉醺醺的。

剛從馬車上下來，被夜風一吹，整個人似乎清醒不，卻依舊有些覺頭腦昏沉。

“郎君，是去崇月閣，還是回陶然居。”仆從劉四在一旁撐著燈籠道。

此時夜已晚，整個蕭家大宅靜悄悄的，這一主一仆順著青石板路上緩緩往前行著，到了一三岔路時，劉四的作頓了一頓。

“你說呢？自然是去陶然居。”

這陶然居乃是蕭杭平日裏行酒作畫之地，早年隻做以閑暇消遣之用，自從娶了那朝霞郡主，夫妻二人屢屢鬧出矛盾，反倒了蕭杭日常起居之所。至於那崇月閣自然是這夫妻二人的住，蕭杭一酒氣熏天還沾染了不胭脂水香氣，若是去了崇月閣，夫妻二人自然又要爭吵。

聽聞此言，劉四便將燈籠往右擎了擎，蕭杭老馬識途往那行去。之後繞進一條偏僻小路，兩人便順著這條小道往前走著。

這條小路可以直接通往陶然居，比走大道要近了不，蕭杭若是回陶然居必然會走這條路，這件事蕭家不人都知曉。

夜風徐徐，彎彎的弦月在烏雲後若若現，灑出淡銀的芒。這條小道兩側皆種著青竹，夜風拂過，便會發出一陣沙沙沙的聲響。

蕭杭讚歎一句，嗅著這竹子的清香，更覺渾舒爽。

驀地，一陣嗚嗚咽咽的哭泣聲傳來，在沙沙沙的竹葉拍打聲中顯得若若現。可又聲聲耳，甫一聽隻當自己聽錯了，可若是凝神靜氣聽，就知曉確實是有人在哭。

“郎君。”

劉四的臉在一瞬間變得煞白，這種時候這個地點這樣的環境，自然免不了會多想。劉四向來不是個膽小的人，卻免不了腦海裏滋生出各種魑魅魍魎的鄉野異聞來。

“你小子想什麽呢！”

反倒是蕭杭鎮定多了，借著酒勁兒，他胳膊一將劉四拂開，便尋著往那哭聲去了。

離得越近，那嗚嗚咽咽的哭聲更加近了。劉四壯著膽子在蕭杭後與他擎燈照亮，實則都在打。遠遠看到一道不顯的火，定睛去看才發現有個小小的影正跪在火前。

頓時，劉四的一寒意退散，變為了滿腔怒火。

他還當這大半夜裏真出了什麽孤魂野鬼，沒想到竟是一個小丫頭片子在此燒紙錢。

劉四啪的一下蹦了出來，厲聲道：“你是哪的奴婢，竟然敢府裏私下祭拜亡人，不知曉蕭家的規矩嗎？”

那小丫頭本就是背著子，隻顧沉浸在哀傷中，被劉四這霹雷似的一嚇，頓時驚得往前麵一撲，小手不小心按了火堆裏，燙得哎呀一聲，側就歪倒在地，模樣極為的狼狽。

這一切發生在頃刻之間，劉四的滿腔怒火也戛然而止，變了啞口無言。

“一個小孩子，你何必嚇唬於。”

蕭杭並未看到小的正麵，但從形來看對方年紀極小。劉四諾諾無言，趕忙上前去扶那小娃。

將人拉了起來，才發現這小丫頭真的很小，不過十歲的模樣。一布的裳，小樣極為狼狽，灰頭土臉的，看不清麵目。額頭上纏了一條白布條，乍一看去似乎與人戴孝，再看卻發現那布條上有跡，似乎是了傷。

視線移到那小手上，滿手的黑灰，中間見紅腫，似乎燙破了皮。

“哎呀，你也真是，這大半夜裏怎麽跑到這裏來了。你是哪的小丫頭，管事的仆婦是誰？”劉四有些埋怨道，但也再升不起想責問的心思，反倒有些窘迫。

“……嗚嗚嗚，阿娘死了……們不讓大囡祭拜，可是大囡聽說若是不給燒些紙錢，阿娘會在下麵苦沒飯吃……這位大叔，你不要告訴管事大娘好不好，若不然大囡會沒飯吃的……”

小娃嚶嚶的哭著，晶瑩的淚水劃過臉頰，劃出兩道明顯的白痕跡來。劉四本就不是什麽狠心腸之人，頓時被哭得心裏直泛酸。

“好了，你這小丫頭別哭了，大叔不會告訴管事的大娘，你是哪兒的小丫頭啊？這大半夜裏跑來這麽偏僻的地方。”

“大囡是伶院的，我是跑出來的，看這裏好久都沒人經過，才選了這裏……”

小娃隻顧邊哭邊用手背抹眼淚，沒有發現劉四麵怪異之，更不用說一直背著手站在那的蕭杭。

隻見他眼現震驚之，雙目之中翻滾著各式各樣的緒，眼睛死死的盯住低著頭哭泣的小娃。良久，見劉四直衝自己做手勢，他才微微一點頭，跟著便轉離去了，隻有垂放在兩側攥的手，才能出他此時不平靜的心。

“你的手好像燙傷了，大叔帶你去洗洗些傷藥，再送你回去。”

大囡怯怯的點點頭，任劉四將自己抱起來，隨後跟在蕭杭的後麵。

到了陶然居，蕭杭已經被奴仆們迎進去了，劉四則趁人不注意將大囡抱去旁邊一間空房裏。

這房間裏擺設甚為致，似乎是做作畫之用，臨窗有一張很大的書案，並有筆架硯臺筆洗鎮尺等，挨著牆有兩扇書架，上麵擺放了許多紙製的書卷和陳舊的簡牘，其餘的空牆之上則都是懸掛一幅幅畫作。

大囡知曉這盡皆是蕭杭所作。

蕭家五郎君蕭杭擅畫，世人皆知。

大囡被劉四放在一張榻之上，榻是以檀木所製，上麵鋪著一層暗青的綢褥，極為綿舒適。這些陳設與擺置對上輩子的蕭九娘來說，並不稀奇。但此時大囡渾髒兮兮的，被放在這麽整潔的榻上，這待遇就有些讓人訝異了。

可大囡卻並不驚訝，知曉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麽，這也是為何會大費周章演了這麽一出戲的本原因。

劉四告訴大囡，讓等等自己去拿傷藥，便離開了。其實劉四則是去了蕭杭的起居之。

他甫一踏屋門，便看到沉著臉坐在那郎君。

頓了頓，劉四遲疑道：“郎君，也許並不是我們所想的那樣。”

蕭杭驀地一下抬起頭來，眼中滿是不明的怒火。

他生得俊朗出塵，滿的風流倜儻的風姿。一青，頭束青玉冠，更顯得其俊眉星目，超塵俗。人人都說蕭家五郎君頗舊唐風，說的是他行為放不羈，為人磊落灑，頗有舊唐文士的風采。

彼時大齊不若舊唐，早已不複前朝之時的士族林立。大齊雖仍有世家，但經過戰火的洗禮與改朝換代，已不若舊唐之時的風。橫行舊唐的頂級世家門閥，如今也不過剩下寥寥幾家。

蕭家便是從舊唐留下的世家之一，要追尋其本源那就說得有些遠了。往近裏說，舊唐的頂級門閥之一蘭陵蕭氏便是蕭家的本宗，而蕭家不過是一個旁係的不能再旁係的一個分支。隻因第七代家主慧眼識明君，在天下大初始便投靠了大齊的太/祖穆延，才使得本是一分支的蕭家在開朝立國初始便綻放出耀眼的芒，一躍為大齊頂級世家之一。

而與蕭家同樣殘存留下來清河崔氏、滎鄭氏與太原王氏，以及頂著蘭陵蕭氏的蕭家，並列為大齊有名的四大世家名門。

隻是這一會兒的世家門閥早已不能與前朝舊唐相比了，也不過是比尋常世家多了一些曆史悠久的底蘊。早在舊唐之時，當權者便屢屢打士族門閥，延續至今朝，也早已是日薄西山。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與一些尋常世家相比，四大世家名門還是可不可及的。

蕭杭為蕭家嫡係，乃是當今安國公蕭鵠的第三子，也是嫡子，自然是含著金湯匙出，貴不可言。其本人文采風流，尤其擅畫，在其弱冠之年便憑其一手鬼斧神工的畫藝闖下了一個‘清安居士’的名頭，可謂是年得意。

但為蕭家的子孫，也是要肩負其應有責任，例如聯姻。

聯姻素來便是世家名門的世之道，利用聯姻來壯大及鞏固自實力。這對蕭杭來說，並不是什麽值得詫異之事，因為為世家子弟早便有這種覺悟。卻沒有想到家裏為他所娶的正妻，竟然是那樣一個人。

跋扈、善妒、格強勢不容人，並極為擅長仗勢欺人。不過為昌平公主之的朝霞郡主，確實有這種資格。親娘是當今的親妹妹，舅舅是當今陛下，隻要不是鬧得太過格，朝霞郡主有在大齊為所為的資本，又何況是一個蕭家呢。

蕭杭娶了朝霞郡主後，新婚幾日兩人也甚是恩，可惜沒幾日矛盾便顯了出來。朝霞郡主格太強勢，蕭杭也不是個子，爭吵是難免的。爭吵這種事，曆來就是越吵越激烈，及至最後早已不知是為何而吵了，反正就是互相看不順眼。

而蕭杭又曆來是個風流子，時下文人墨士哪個不眠花宿柳，在一起談談文章詩作對喝個酒，招幾個好看的伶人子一旁陪侍，也是一樁事。

可朝霞郡主就是不了這個，為此和蕭杭鬧了許多次。而蕭杭卻是一個吃不吃的子，當年兩人新婚之時鬧得極大，甚至驚了宮裏。

彼時蕭杭剛將舞姬月娘納為外室不久，宮裏的力，家中父母兄長盡皆勸他，蕭杭也不是由著子不顧家族之人，便對朝霞郡主服了。之後朝霞郡主將大著肚子的月姬仍到伶院去，蕭杭也知曉的。

不過就如同之前所說的那樣，所謂的喜歡不過是跟喜歡一個漂亮的玩意似的。既然這個漂亮玩意會惹來麻煩，扔開也罷。包括月姬為蕭杭生了一對兒，蕭杭也是知曉的。

份低賤之人所生的孩子，在世家子弟的眼裏其實並不太重要。

確實不太重要！

但那隻限於自己不知道，不知道有著自己骨的孩子竟然會這麽的慘。這種憤怒無關乎父之，無關乎是否關，而是對一個男自尊的侮辱與嘲笑，尤其中間不用蕭杭去驗證便知曉絕對與那朝霞郡主有關，這更助漲了他的怒火。

“簡直就是一個潑婦，不，就是一個毒婦！不行，我得去問問，到底置於我蕭清安為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