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將人送出去後，劉四回轉屋，見到的便是郎君坐在榻上一臉頹廢與痛苦之。

郎君向來放不羈，行事狂放，到有煩悶之事，頂多也就是狂飲大醉一番，一醉解千愁，劉四還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這樣的神。

“郎君——”

蕭杭躺倒在榻上，用手蓋住自己的雙眼。

良久，才緩緩放下自己的手。隻是從劉四這個角度卻再也看不進蕭杭麵上的神，隻能看到他躺倒在那，似乎疲憊至極。

“劉四，你說，我做人是不是失敗的？做兒子失敗，做夫主失敗，做父親也失敗……”

“郎君——”

“我的姬妾我庇護不了，我的兒也庇護不了，我究竟算個什麽……”

蕭杭的聲音很低沉，且飄忽不定，可語調中的那痛苦之意卻是那麽的明顯，讓人聞之心。

“不，郎君不是的……”

郎君怎麽會失敗呢？

劉四從小更在蕭杭邊，郎君三歲識字，五歲便可誦詩文，一手妙筆丹青鬼斧神工，誰人不說蕭家五郎君是大才，清安居士的畫作在坊間價值千金，這樣的人怎麽會失敗呢？

若說郎君的不如意，大抵也就是聽從家裏娶了朝霞郡主進門……

想著最近幾日發生的一切，想著之前小娘子前來的哭訴，劉四的勸卻再也出不了口，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他知曉郎君的為難。

見劉四話音戛然而止，蕭杭苦笑了幾聲。

圍場狩獵太子遇襲，楚王卻機緣巧合下替太子擋了那致命的一箭。事後，宮中風聲鶴唳，承元帝龍大怒，嚴令徹查，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哪知整件事雷聲大雨點小，查了近一個多月，竟然沒有了下文，似乎除了楚王倒了黴，就這麽揭過了。

從表麵上來看，事確實如此，可私底下卻暗藏了無限玄機。竟是有人打著一石二鳥的毒辣心思，想將病太子與皇後王一招打落地獄，事後皇後曾命人查探，查探出的證據和跡象無不顯示，此事竟然是皇後王一係所為。

簡直是晴天霹靂！

幸好楚王替太子擋了那一箭，若不然以承元帝重視太子的程度，皇後和王的下場簡直不敢想象。

自的冤屈隻有自己清楚，蕭皇後和王如今也隻能借著楚王與自己是一脈相連，來博得承元帝的同與信賴了。若照這種境況來看，事在往好的一麵發展，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昌平公主竟然拿此事當做把柄威脅上了。

若是其他人，甚至是整件事的主使者，皇後和王都不怕，如今宮裏幾方勢力俱都知曉這個中玄機。明明眾人都知曉太子遇襲乃是王一係所為，卻沒有人敢主跳出來。這需要謝楚王半路殺出來替太子擋了一箭，估計那暗中的主使者早就將楚王咒了幾百遍。

明明所有的一切都布置的好好的，弄死了太子，替罪羊也有了，兩個中宮嫡子都沒了，自然到他們這些不是中宮所出的了。退一步來講，就算沒弄死太子，能弄掉皇後和王一係也不錯，反正太子弱多病，一看就是活不長的麵相，大不了再等等或者圖謀以後，總而言之這筆買賣做得不虧。

卻不曾想到竟然冒出個王一脈的楚王出來，做了程咬金。

這下所有人都不敢了，誰敢王一係大可反咬一口，此事若是我們所為，會讓楚王出來破壞？定是有人誣陷！而一直表現忌諱莫深的承元帝，心中的半分猜疑，也會因此而消失，主跳出來的那個人也會得不償失，為承元帝所猜忌。

可昌平公主半路殺出來卻是不一樣的，昌平公主是個公主，與儲君之位相爭並無太大的關係。且是承元帝的胞妹，太後逝世，昌平公主便是承元帝唯一的親人了，也因此承元帝素來對昌平公主看重，即使偶爾有過格之舉，也是容忍的態度。

昌平公主為人事素來跋扈，若真是將此事宣揚於人前，背後主使者並坐山觀虎鬥者定然會出來推波助瀾，是時在輿論的力下，皇後和王就完了。

所以皇後和王隻能讓步，蕭家也必須讓步，包括蕭杭。

……

室中靜謐非常，蕭杭和劉四都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

忽然，一個低啞的聲音乍然響起。

“現在什麽時辰了？”

劉四呆愣了一下，了眼窗外。

“剛過戌時。”

“去大伯父那裏一趟。”

說著，蕭杭便站了起來，往門外走去。

*

蕭珩和蕭孟二人這次為甄選而來，在長安城也呆了不時日。蘭陵祖宅那裏事務繁多，兩人也不能總呆在長安不歸。

這一日，忙裏空的安國公蕭鵠設家宴，為大兄和弟弟二人踐行。

宴中，蕭鵠兄弟三人把酒言歡，這兄弟三個曆來不錯，也算是支撐起整個蕭家的頂梁柱。蕭鵠足智多謀文韜武略，所以承了安國公的位置，負責整個蕭家的大方向。老大蕭珩則為蕭氏族長，負責掌管著族中一切事。老三蕭孟能力不及兩位兄長，在經商方麵倒是頗有天賦，便負責打理族中關於生意上的一切事務。兄弟三人齊心協力，倒也將蕭家經營的欣欣向榮。

“二弟，為兄的還有一事相商。”蕭珩放下手中的酒盞，說道。

“大兄請講。”

“這一番挑選族中兒，為兄的也是從頭看到尾。這一輩兒的兒苗子都還不錯，唯一所差的一點便是禮儀與儀範還不夠，這件事我早先便與弟妹講了。咱們蕭家是名門世家，是大族門閥，當年的五姓七家盡皆蕭條，為何我蕭家穎而出、延續至今？這是我蕭族先祖的慧眼識明君，也是我蕭家曆代以來傳承的底蘊。前朝之時，人人以能娶到五姓為榮，甚至不惜傾盡萬貫家財。這是為何？不是因為五姓七家乃是當時最頂尖的士族，也是因為五姓七家出來的兒，就是和其他人不一樣……”

蕭珩今日喝了不酒，幹瘦的老臉一片紅潤，緒也顯得分外。這一番滔滔不絕起來，說得那一個激昂澎湃，隻差沒把蕭家的曆史一代一代出來都講一遍。

不過他是長輩，下麵蕭大郎君這幾個小輩兒也隻有聽著的份兒，包括蕭鵠也是聚會神，一派肅穆之。

“那麽大兄的意思是？”

“這次回蘭陵，為兄的想把那幾個小輩兒都帶回去，一來是為了族譜一事，二來也是讓們一番族裏的氛圍，並著人好生教導一番。們幾個年歲都不大，此時調/教還來得及，好生教導兩載，待再回到長安之時，定會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長安城的上流貴圈子，一般兒家都是十三十四才開始涉足，蕭九娘幾人的年紀相仿，就算在蘭陵呆上兩年，再回到長安也來得及。且這本是份之事，蕭家部早就打算好了，待人挑選出來，好生教養幾年，等出現在人前之時年紀正好。是時引來眾世家子弟追捧，博得名聲一二，也好挑選日後聯姻的對象。

蕭家於長安城這個是非圈子之中，府中瑣事繁多，安國公夫人雖可分心教導，卻難免有所疏忽。且蕭蓉等人與那些個嫡出的兒還是不同，那些都是從小教養出來的，們卻是半路出家，由著蕭珩帶回蘭陵教養兩年，倒是一件兩全其的好事。

安國公夫人眼神一閃，了坐在下首一直沉默不語的蕭杭一眼，並沒有說話。蕭鵠著胡子沉片刻，爽快地點了點頭：“既然大兄願意勞心費力，弟弟便在這裏謝過了。”

蕭珩擺了擺手，“蕭家兒的前程與咱們家族興旺有關，為兄的也是為了蕭家，二弟不用多慮。”

商議下來後，蕭珩二人的啟程之日便往後延了三日。畢竟這一番可不是簡單的出外踏青，而是要長途跋涉的，事事都需準備妥當。

蕭鵠也與蕭珩商議了去蘭陵的人選，三娘四娘五娘幾人因年紀已大，便不去了。蕭六娘本是在範圍之，但因蕭六娘不想遠離長安，去那勞什子蘭陵，再加上朝霞郡主也從中幹涉，便隻帶了蕭七娘五人。

消息傳出，蕭九娘和蕭十娘盡皆心裏一鬆。如今能先避避風頭，卻是好的。

因為蘭陵那邊一切事務都有人準備，九娘便隻帶了一些隨之與蓮枝，婢本是可以帶兩人的，但翠雲閣那三名婢盡皆不放心，便留下來看家。

萬事俱備，隻待出發，卻在臨出發前夕，又發生了一件事。

不過這件事蕭九娘幾人卻是不知曉的，們一邊做著啟程的準備，一邊在腦中猜想蘭陵祖宅那裏到底是什麽一副樣子。

要知道不蕭九娘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有去過蘭陵，更不用說蕭玉等人了。

*

和鸞殿中，蕭皇後一臉和藹之。

座一旁坐著一名清俊年，這名年的年歲並不大，大約十三四歲的模樣，長眉若柳，俊目若星，隻是臉有一些異樣的蒼白，平添了一種羸弱。

“自從亭兒你出了這件事，母後日日擔憂，夜不能寐。你阿娘與母後是一脈相連的親姐妹，臨終前又將你托付與我，你和翊兒在母後心目中的地位是相等的，母後都心疼。雖是你為了大義替太子擋了那一箭，你做的很對，可傷在你，痛在母後的心，母後真恨不得代之。你年紀還如此小，以後可該如何是好啊……”

蕭皇後持起錦帕，拭了拭眼角，嗓音裏滿是哽咽之意。

“蕭家那裏你阿翁和阿婆也是心不已，你的幾位叔叔也是四奔走，到托人探訪名醫。隻是你這連宮裏的太醫都沒辦法，更何況是尋常大夫，幸得這次族裏的兩位叔公前來，聽聞了此事，提起老家蘭陵那裏有一世名醫，乃是前朝孫藥王的後輩子孫，負祖上所傳的歧黃之，有妙手回春之能。所以母後想著若不然尋他看一看，看是否能將你往上的毒拔除，隻是據聞此人年歲已大，年邁老弱，卻是不能長途跋涉來往長安的。”

“那母後的意思是？”

“這一趟你伯外祖父和叔外祖父要回老家蘭陵，母後想著若不然你隨同一起去趟蘭陵，若能醫治好的你，也算解了母後的一樁心事。”

“不知父皇可曾同意？”

“母後也是剛知曉此事，若是你願意去蘭陵，母後這便去與你父皇說。你父皇也是擔心你的傷，若是他和太子知曉能有機會治好你的傷，定會大喜。”

“兒臣聽母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