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國子監的側門,因著早已散學,所以顯得格外幽靜。
門前站在兩名穿著國子監學生常服的學生,男子溫文儒雅、清貴出塵,小玲瓏、清豔,兩人站在一,遠遠看去像是一幅畫。
可此時這幅畫卻被突然湊近的一輛馬車給打破了,楚王端坐在車中,一暗繡錦服,頭束玉冠,麵卻是森冷如冰。
“上車!”
這是九娘這輩子第一次看見楚王如此森冷的模樣,這種森冷是一種警告,九娘並不陌生這種警告,所以下意識便爬上了車轅,渾然忘了一旁站著的王四郎。
“九娘——”
王四郎下意識的上前一步抓住九娘的袖,九娘回頭了他一眼,道:“王大哥,我該回家了。”
“可是——”
“有什麽事,改日再說好嗎?”
其實九娘本不想與王四郎改日再說,可如今這種形,還是將對方先敷衍離開的好。不知怎麽,看楚王的臉,總覺他似乎很討厭王四郎的模樣。
王四郎還想糾纏,一道宛如利劍似的目了過來,讓他抓著九娘袖的手不鬆開了。
他臉難看的著車中端坐的楚王,楚王不避不讓回視過來。兩個同樣出眾的男子對,一個溫文爾雅,滿書香氣息,一個矜持尊貴,渾充斥著冷肅與威嚴。
王四郎的心裏很,他在想這楚王到底和九娘是何關係,真的隻是單純的表兄妹關係嗎?為何他竟然覺似乎並不是。
常順瞄了眼前這個不識趣的人一眼,使了個眼給馬夫,隨著駿馬的一聲輕嘶,馬車絕塵而去。
“以後離這個人遠點!”
九娘上了車後才反應過來,腦海中出現上元節那日發生的一幕,頓時覺如坐針氈,連看都不敢看楚王一眼。此時楚王突然出聲,頓時讓從恍惚中清醒過來,下意識的嗯了一聲。
楚王很滿意九娘的答複,一直晦暗翻騰的雙眼也緩緩歸於平靜。
“你有多久沒去私宅了?”楚王轉著食指上的藍寶戒指,著九娘。
九娘一愣,接著而來的是心虛,不垂下頭來,“這些日子臨著開學,有些忙。”
其實事實不是這樣的,小翠曾提起過此事,卻是讓九娘給拒絕了。娘子都如此吩咐,下麵人自然不敢多做質疑,所以私宅那九娘是一直沒有去的,渾然忘了之前自己每日都要去私宅一趟的事。
見九娘如此說,楚王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抬眼看見一團,格外可憐的模樣,楚王心中有些煩悶。
“本王記得以往你從來不怕本王的,怎麽現在倒是活回去了?”
九娘簡直想哀嚎出聲。
怕,怎麽不怕?不過是楚王縱容久了,忘了上輩子潛藏在自己骨子裏的懼怕而已。
且如今不是怕楚王,而是尷尬。那日發生的事仍舊曆曆在目,向來養的子上的殘留的指痕剛消,雖說大家知道楚王是中了藥才會如此那邊作為,可畢竟是子。雖說還未及笄,雖說大齊男大防不嚴,可被人那樣又那樣了,怎麽可能一點覺都沒有。
九娘此時滿心的窘然和無措,竟然被楚王輕薄了。
楚王啊,不是別人!簡直讓九娘不敢想象!
明明刻意忽視的記憶,此時又清晰起來,九娘半垂的小臉漲得一片通紅,燙得能煮蛋。
楚王指了指邊的坐墊,“過來。”
九娘渾一,還是磨磨蹭蹭的坐過去了,卻是離楚王有些距離,隻差沒在車廂壁上。
楚王瞥了一眼,側過子,一手撐著車壁,一手抬起的小臉兒,墨黑的瞳子端詳片刻,直到將九娘看得心肝都發時,方才開口道:“你在怕本王。”
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是因為那日之事?”
九娘頸上的汗都豎起來了,若不是最後的自製力還依舊存在,這會兒九娘恨不得立刻跳下馬車去。
“什麽啊?表哥你說什麽?”九娘幹笑兩聲,眼神不敢直視對方。
楚王狹長的眸子半瞇,又端詳片刻,才鬆開自己的手。
車廂中陷一片靜謐,九娘半垂著頭揣揣不安,楚王卻是瞳晦暗,瞧不清其中的。
驀地,小巧的下又被抬了起來,楚王看著眼前抖不已的濃睫羽,與那小巧的鼻尖及的櫻。不知為何嗓子竟有些幹,大拇指磨蹭上潤的,直到將它磨蹭的嫣紅起來,楚王方才眸複雜,嗓音嘶啞道:“本王會負責的。”
九娘覺心髒猛地一,想笑卻笑不出來,想說話也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馬車停下了。
“本王還有事要辦,先讓人送你回去。”楚王鬆開手。
九娘呆呆地點點頭,常順拉開車門,趕忙便鑽了出去。不遠同樣停著一輛馬車,正是一直跟在後麵的大奎所駕的馬車。
直到上了自家的馬車,九娘才反應過來。
負責?這是幾個意思?
*
一路上心的回到安國公府,九娘下了馬車,便帶著小翠往翠雲閣走去。
行經後花園,遇見了也同樣剛散學的蕭六娘三人。
蕭六娘停下腳步,眉梢斜挑,著緩步走來的蕭九娘。
這幾日心甚好,眼見蕭九娘在國子監中臭名遠揚,且毫無還手的餘地,蕭六娘簡直想普天同慶大肆慶祝一番。也因此這幾日對蕭如格外和悅,致使蕭如著實過了幾天好日子,當然這一切外人並不知曉。
“這是誰呢?這不是咱們的懿榮縣主嘛。”
九娘看著滿臉惡意的蕭六娘,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素來知曉這人沒什麽腦子,卻是第一次發現如此沒有腦子。
栽贓嫁禍且不算,臉上隻差沒□□的寫出‘我就是幕後主使者’了,怪不得總是被人做了筏子,上輩子明明拿了一手好牌,最後卻落得一個淒慘下場。
當然九娘絕不會說上輩子蕭六娘境遇淒慘,自己在其中貢獻良多,早說了從來不是個善茬,對於一個矢誌不忘要與自己作對,且暗中樹敵甚多的人來說,添磚加瓦不過是蕭九娘應盡的分之事。
上輩子蕭六娘有蕭家及昌平公主在背後撐著,婚事並不差,可以說是極好的,卻是被人從中攔截,且還落了一個失了清白遭人恥笑的下場。
雖因其母其外祖母的權勢,沒人敢當麵說什麽,包括蕭家人都隻當無知狀,任蕭六呆在蕭家,甚至為其再度籌謀婚事。可之後,昌平公主因攪合進了奪嫡之事,不自己落了一個亡的下場,還連累了一直仰仗的兒朝霞郡主。再之後,朝霞郡主亡,蕭六自是沒了依仗。因九娘暗中手施,被蕭家人送去了庵廟一生青燈常伴,當然那都是九娘出嫁之後的事了。
即使九娘嫁了王家,也一直沒忘給蕭六及朝霞郡主添堵,這無關其他,被人欺負夠了,好不容易時機扳回一城,總要發泄個夠才是,畢竟可是眾所皆知的‘毒婦’。會落一個這樣的名頭在,朝霞郡主母兩人功不可沒,九娘不落實了怎麽對得起這兩人對自己的另眼相看。
所以這輩子重活回來,在九娘心中蕭六娘其實一直都是個死人,這也是為何蕭六娘屢屢在麵前蹦躂,都懶得與計較的原因。
一碼歸一碼,上輩子所有的仇人下場都不好,這輩子隻要蕭六娘不太過分,九娘其實不願和計較。可惜命運之事詭異且變化莫測,這輩子許多事都變了,可是這死對頭卻依舊沒變。
九娘的眸因為回憶而顯得晦暗莫名,明明直視著蕭六娘,卻給人一種覺似乎本沒將對方放眼中。這讓蕭六娘怎麽能夠忍,不出言譏諷道:“你傲個什麽勁兒,誰不知道你出下賤,披了個縣主的皮,依舊是個下賤胚子,和你那下賤的娘一樣下賤。”
以蕭六娘的年紀與見識,大抵是說不出來這種惡毒的言語來,既然能扯上月姬,定然是其聽過朝霞郡主這麽罵,才學會。
若說九娘兩輩子的痛腳,除過月姬沒有別人,在伶院與月姬及小囡相依為命數十年,九娘從小便是目睹月姬悲慘遭遇而長大的。
自認自己從來不是個善茬,對付敵人從來不手,卻屢屢被朝霞郡主的手段惡心到。隻是那時候還小,除了將滿腔憤怒在心中,沒有別的辦法,這也是為何會恨朝霞郡主骨,上輩子即使明知曉王大夫人是自己婆婆,也與朝霞郡主不死不休最主要的原因。
也是為何會恨蕭家的原因,明明自己已經冠了蕭姓,有個昌盛家族在背後做儀仗,這是子立世的本。可卻偏偏不走尋常路,上輩子與楚王聯手,禍害得蕭家四分五裂,憂外患不止。
月姬是蕭家所圈養的舞姬,了伶院便不止是舞姬這麽簡單,再換一種說法也家。世家豪門中圈養舞伶家,這並不是什麽罕見之事。
隻是月姬份特殊,伶院的人並不敢明晃晃的迫,可是明裏不行,暗裏的手腳卻是從來沒。小囡出便病弱,年之時是被湯藥泡著長大的,月姬作為一個份低賤的舞姬,能有多錢財供小囡看病吃藥,隻不過堅持了兩年,便再也堅持不下去,最後隻能靠‘額外’的打賞度日。
而所謂額外的打賞,不言而喻。
所以月姬的死,其實不是生了兩個兒才留下的病,還是因為兜兜轉轉偌大一圈,依舊沒有逃過淪為的命運,尤其其間還夾雜了一個蕭杭以及兩個兒。這種遭遇對而言,是一種極大的心靈創傷,也不過撐了十年,便再也撐不下去撒手而去。
上輩子九娘比這會兒名聲差多了,說是聲名狼藉也不為過,最大的原因便是因為有一個淪為家的娘。
九娘並不怨恨月姬,月姬不過是個苦命的子,而讓淪為這種境地,讓和妹妹淪為這種境地的,除了罪魁禍首朝霞郡主,蕭杭以及蕭家人都功不可沒。
其實無視,也是一種罪,隻是很有人會意識到這些。
所以重生以來,九娘雖同蕭家人虛與委蛇,卻從來沒有任何歸屬。在的想法中,雖是有個蕭姓,可這裏的所有人都與沒有任何關係。包括蕭杭,之前也許曾過利用對方做靠山的想法,後來見用不上了,九娘便極與對方來往。說是父,還不如說是路人。
而此時蕭六娘此番言語,勾起了九娘埋藏在記憶中的回憶,也中了的痛腳。所以什麽淡定從容都是假的,掀掉了這層皮,九娘依舊是上輩子那個睚眥必報的蕭九娘。
這是你們我的!
本來九娘因上輩子的該報複的都報複了,隻想安穩度日,待再過幾年離開蕭家過自己的悠閑日子,所以對於很多東西,的態度都是能避則避,可現實卻告訴,有時候有些東西不是你想避便避得了的!
九娘眼中閃過一道厲芒,出乎了所有人所料的,上前一步,一把拽過了蕭六娘的發髻,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況,便啪啪給了對方兩掌。
其實九娘完全可以用自己縣主的份人,讓小翠上前教訓這個口出不遜之言之人。可什麽有比自己手更痛快呢?且這番也就隻能打個措手不及,耽誤下去隻會被人幹涉。
九娘可以忍,但不想忍,也不能忍!
蕭六娘本沒反應過來,便覺到頭上和臉頰上一陣痛,蕭七娘則是所有心神都陷回憶之中,想當年也被蕭九這個賤人這麽痛打過。而蕭如則是站在一旁,仿若未睹這一切,直到六娘尖出聲,才訝異的跟著斥責出聲。
“蕭九娘,你這是想做什麽,還不快放了六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