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蕭如並不知曉自己的命運早已被人決定,此時依舊在祠堂裏苦苦撐著。
說是祠堂,不過是祠堂旁邊的一個小佛堂,平日裏供府中眷燒香拜佛之用。裏頭甚是空曠,除了供奉的佛像與香案,便隻有幾個青草團。
既然老夫人都發了話,下麵人自然不敢等閑視之,說是跪三日祠堂思過,便是三日,當然這三日也隻是針對蕭七娘和蕭如而言。
至於蕭六娘,有個朝霞郡主那樣的娘,下麵監督的下人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蕭七娘和蕭如兩人跪在佛像前,而蕭六娘則是在隔壁房中坐著抄戒呢,雖談不上舒適,也不能出門,但總來說還是要比蕭七娘兩人好得多。
蕭七娘兩人滿心都是憤慨,尤其有蕭六娘那個鮮明的對比,自的境遇更是難以忍。
蕭七娘如今覺自己都快瘋了,恨蕭九娘,恨蕭六娘,更恨崔氏。崔氏作為蕭家的管家主母,若是有一點憐憫之心,也不會生生的跪在這裏。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事事周全的嫡母,竟然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兒仍在苦中。
自是不知道崔氏隻差沒把給恨死,崔氏出清河崔氏,自認是大家出,對教導兒一直頗為自豪,卻沒想到教出蕭七娘這麽一顆老鼠屎來。因為不丟了麵,也在安國公夫人那裏落了埋怨,若是能將蕭七娘掐死,早就將其掐死了,怎麽可能還會來救。
至於蕭如,倒是比蕭七娘鎮定多了,畢竟這幾年來在朝霞郡主和蕭六娘手底下討生活,可沒吃苦罪。不過是跪祠堂罷了,雖很是難,但並不是難以承。
蕭如瞥了一眼旁邊一臉扭曲的蕭七娘,抹了抹額上的冷汗,閉上雙眼。
安國公夫人事素來有分寸,就算是懲治府中眷,也很會下狠手。說是跪祠堂思過,也不是整日跪著,除過一日三餐之外,到了天黑之後也是可以休息的。當然所謂的休息並不是讓你離開,而是不用跪著,改去抄寫戒。讓你吃盡了苦頭,卻又不會傷了子,畢竟這幾個都是府中的娘子。
外麵天暗了下來,吃了一頓稀粥配饅頭,便有仆婦將蕭七娘兩人領到了旁邊的一間屋子。蕭六娘也在那,可比起跪了一日走得巍巍的蕭七娘兩人,此時安坐在坐席上的要適意的多。
屋中擺設很是簡陋,一張大通鋪,三床薄薄的被褥,臨著窗下是一條長案幾,案幾前擺了幾個可以坐的墊。案上已經擺好了筆墨紙硯,暈黃的燈徐徐發出溫暖的芒來,此時還不到三月,到了晚上天氣還是有些冷的。但這裏比起方才那間佛堂,卻不知要好到了哪裏去,畢竟們總算可以坐下,不用繼續跪了。
蕭七娘含憤恨的瞪了蕭六娘一眼,去了案前坐下。蕭如一直是半垂著臉頰,不吭不響的去了剩下的那個位置上。
門被從外麵關了起來,室中一片靜謐。
“七妹妹你還好吧?大伯母也真是,一點都不知道心疼兒,就任由你這麽苦!”蕭六娘見蕭七娘如此狼狽,不平屈中又含了幾分優越。
人曆來如此,大家境相同,我吃飽了,你還著,優越便油然而生。
換著以往,蕭六娘這種說法並沒有什麽錯,可蕭七娘跪了一天回來,麵對的是安然坐在這裏一日的,心中怎麽可能不忿恨。隻是蕭七娘終究心機比蕭六娘深沉,不過是暗暗的咬了咬銀牙,沒有說話。
“那該死的蕭九娘,若不是因為,我也不會被關在這裏吃苦!”蕭六娘又道。
所謂的遷怒便是如此了,蕭七娘遷怒有人撐腰的蕭六娘,而蕭六娘自然遷怒讓自己淪落至此的蕭九娘,尤其自己還當眾丟了那麽大的臉。
“好了,咱們還是趕抄戒吧,若是三日之抄不完,還是不能出去。”蕭如小聲道。
聽到這話,蕭六娘柳眉立即豎了起來,“讓你說?難道我還不知道這淺薄的道理!”
蕭如剛好坐在邊,順手就是一掐,蕭如吃痛一下,眼角泌出一點點淚花,卻是不敢吱聲。
蕭七娘將蕭如往邊拉了拉,勸道:“好了,六姐你也是,幹甚拿蕭如出氣,說得也沒錯。”
換著以往見蕭六娘拿蕭如出氣,蕭七娘是萬萬不會開口幫忙說話的,看到了也就渾然當做沒看見,今日也不知道哪筋了,竟然幫蕭如說話。
蕭如眼中閃過一抹驚訝,垂了垂眼簾,掩下眼中的緒。
“若不是想的那個蠢法子,咱們會淪落至此,我拿出氣也是應該的!”
蕭六娘又連著掐了蕭如好幾下,隻把掐得小聲啜泣起來。
所謂加之罪何患無辭,說的便是如此了。說這次毀壞九娘名聲是蕭如出的主意,著實有些冤枉了,若究底,蕭七娘才是罪魁禍首。畢竟一開始便是在後麵慫恿並煽風點火的,而蕭如不過是迫於蕭六娘的迫,了幾句而已。
可蕭六娘腦蠢人笨,自然看不這些端倪,尤其素來遷怒蕭如,也因此沒有地位的蕭如便了替死鬼。
“好了好了,趕抄吧,抄完了早點休息,明天還有一日呢。”蕭七娘岔開話題,將案幾上的宣紙擺放好後,了一旁抹著眼淚的蕭如,又道:“蕭如,咱倆換個位置吧,我這裏線有點暗。”
其實怎麽可能線暗,長條案的左右兩個高幾上各放了一盞銅燈,蕭六娘坐在靠最裏的位置,蕭七娘不想和蕭六娘坐在一起,當時特意選了個靠邊的位置,中間的位置則坐的蕭如。
此番借口燈暗要換位置之說,很明顯就是蕭七娘怕蕭六娘再拿蕭如出氣,想將兩人隔開罷了。
刨除其他不看,蕭七娘確實稱得上善解人意,平日裏在麵上待蕭如也是極為溫和,從不居高臨下。當然也說了是表麵,蕭如很明白蕭七娘的意思,不過是想博得的激,想拉攏罷了。
可是可能嗎?畢竟沒有人比蕭如更清楚這蕭七娘的真實麵孔了。
……
上一輩子的蕭七娘,還是眼前這個蕭七娘。
與這輩子不同,上輩子的境極好,樣貌出眾,清麗出塵,格溫嫻靜,是長輩也是外人麵前正宗的世家貴。雖是比不上正兒八經嫡出的蕭三娘,但比起蕭家的其他兒要出類拔萃的多,至對比起蕭家其他庶出的兒來說,一直算是一個值得人仰的存在。
大房夫人崔氏出清河崔氏,自有幾分大家的風範。與其他房嫡母庶姬妾勾心鬥角不同,大房的姬妾庶們俱都被管得服服帖帖。表麵上事公道,待大房的幾個庶也極好,崔氏很清楚兒雖不是自己親生的,但掛在的名下,以後若是出息了,益的也是。
尤其蕭七娘也當得起的另眼相看,為人事盡皆不俗,一手妙筆丹青讓人為之讚歎,又有一副好相貌,素來便是長輩們眼中的寵兒。
隻有那麽些許人明白蕭七娘裏究竟是如何。
做戲做的久了,難免會出狐貍尾來,家中隻要與有些親近娘子,下場盡皆不好。舉凡發生了什麽事,都是別人做的,而蕭七娘卻是一直超然外。
若是真是超然外還好,可這種例子發生的多了,誰又不是傻子。
蕭九娘說這人不是個善類,讓離遠些。
蕭十娘便老老實實的聽了。
知曉這個同胞姐姐素來有算,也不是個無的放矢的人,既然如此說,自然有的道理。蕭十娘雖是偶爾有不忿為何兩人同是一張麵孔,但蕭九娘卻比要拔尖得多,但好話還是能聽懂的。
隻是難免注意上對方,果然發現了一些端倪。
不過兩人終究沒什麽牽扯,且和蕭九娘一向對此人敬而遠之,所以雙方倒也一直井水不犯河水。
直到年紀相當的姐妹幾人,盡皆到了要婚嫁的年紀,為了婚事各種手段頻出,鬧出了許多齟齬,蕭七娘偽善的麵孔才漸漸顯出來。
不過此人到底是憑著藏得夠深,打了其他人一個猝不及防,得了一門好親事,在眾姐妹咬牙切齒中離開了蕭家。
之後再見也是一榮華,至於榮華背後是什麽,已經沒有人去關注了。
……
夜,已經很深了。
到了時辰便有看守們的仆婦前來熄燈並叮囑幾人休息,睡之前蕭六娘又鬧了一場。
不外乎是說床鋪不夠,被子不夠厚。
無法,看守幾人的仆婦隻能又給拿了兩床被褥過來,再要其他卻是沒了。
蕭如離蕭六娘遠遠的躺下,明明渾疲累,卻是怎麽也睡不著。
再度重活過來時候,是蕭如兩輩子最艱難的時刻,哪怕是上輩子瀕臨死境,也沒有覺到這麽難過。畢竟那個時候已經知曉自己必死無疑,除了絕恐懼痛苦,依舊還是絕恐懼痛苦,然後在絕恐懼痛苦中,緩緩合眼。
而重活回來,卻是犯了錯獨自一人被遣回伶院。
蕭九娘呢?
蕭如並不是沒在伶院呆過,上輩子怎麽也是呆了十多載才離開。可在十多年中,在伶院中的生活卻一直算得上是安然的,畢竟有個蕭九娘在前麵護著。
大囡要護著小囡,這是蕭如從小便有的認知。畢竟作為同胞姐妹倆,明明是一胎出的,卻是一個健,一個弱,一個可以活蹦跳甚至可以和阿娘習舞,一個卻隻能老老實實呆在病床上,日與湯藥為舞。
許多許多時候,小囡是羨慕大囡的,羨慕到嫉妒,為何明明兩人是同樣一張臉,卻比好?
這種想法經常在腦海中翻滾,卻總會悄悄沉澱下來,因為小囡發現這樣其實也不錯,可以安然的躲在蕭九娘的後,讓一輩子護著。
那日小囡因蕭雪與蕭蓉的構陷,被遣送回伶院,整個伶院都是轟的。
本來以為一輩子翻不了的兩姐妹,一個了高高在上的主子,一個卻被逐了回來,依舊是那地位低下的賤奴之。
其實伶院很多人對這件事並不意外,比起大囡,這個小囡要差得太多。能在伶院這種環境下生存的,大多都是明眼人,又怎麽會看不出這姐妹二人詭異的相模式。明明是一母同胞,一個豁出了命掙紮求生,一個卻總是躲在親娘和姐姐後扮弱。
有不人歎那個月姬也真是,竟然那麽養孩子,可誰小囡從小弱呢?小時候險些活不下來,是月姬捧在手掌心裏是把一點點嗬護長大的。而月姬也苦,心完小兒,還要心大兒,伶院裏生存艱難,明裏暗裏那麽多刁難,拖著兩個兒,還要供著一個病秧子吃藥,已經很不容易了。
對於小囡的被逐回來,伶院裏是有同的,但更多的卻是漠視。大家活著都不容易,誰又比誰命苦,且小囡被逐的原因也漸漸為許多人得知,竟是暗裏坑害同族的姐妹,也活該淪落至此。
早說了,九娘在伶院中樹敵眾多,早先便對小囡有遷怒,這番自然不餘力的痛打落水狗。而這一切還不算完,靜園鬼魅之事將四房一名庶蕭涵害的癡癡傻傻,也許對其他人來說,蕭涵和其親娘不足為懼,但對於伶院的人來說,對方隻是抬抬手,便足夠將‘仇人’整治得生不如死了。
蕭涵的親娘乃是四郎君的寵婢,能在四房那麽混的環境中廝殺出來,且將兒弄進了甑選名單中,自然不是善茬。原本指著兒一朝出人頭地,哪知最後回來的卻是個被嚇得癡癡傻傻的兒。心疼之餘是憤怒,憤怒自然要招人泄恨了,而泄恨對象自是‘罪魁禍首’的小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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