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霽雲將弓遞迴給何千年，不想何千年卻退了一步，右手恭恭敬敬鞠了一躬，並不手接弓。

尹子奇對南霽雲道：「何二的漢話說得不好，他的意思是請南八保留此弓，奚人最重英雄，所謂弓之道貴準不貴快，南八甫使新弓，引弓兩次便對此弓之瞭然於，準頭如斯，可見已稔弓道，當可為此弓主人。」

南霽雲向何千年借弓，原是看安慶緒趾高氣昂、嚴莊巧言令，才了一手想要平盧軍的氣焰，不想何千年卻生相惜之，要以弓相贈，他本是吃不吃的好漢，聞言不不好意思起來，忙道：「不可，不可，南雲借弓之時，只當是尋常角弓，只一開弓便知是良弓，又怎好……」

尹子奇佯怒道：「南八當我們奚人是吝嗇輕義之徒麼？如非良弓亦不會拿來送朋友，此弓乃鐵胎弓，不說神，卻也堪稱寶弓。」

程昂好奇心起，拿南八手中的弓掂量了一下，又還給他道：「忒也得輕了，怎麼看都不像是鐵打的。」

尹子奇笑道：「鐵胎弓並非鐵制，乃是以桑柘木的薄片用魚膠層層膠合而，因其弓，引弦如聞金鐵之聲，因此鐵胎弓。」

南霽雲方才引弓未滿，聞言試著將弓拉了一個月圓，保持片刻再釋放弓弦，但聽得錚的一聲極是清越，其後弓弦振不絕發出嗡嗡之音確如金鐵聲經久不絕，果然是一把寶弓，不了一聲好。

尹子奇又道：「此弓難得，因其並非漢地所產，乃是大唐西南吐蕃國弓師所制，南八你看這把弓是不是比一般的角弓要大很多？吐蕃人善制弓，皆因吐蕃之地特產犛牛，犛之型遠比中原耕牛巨大，其角也更加長大，此弓面便是用一對完整的犛角所制，因此比尋常角弓長大許多。」

南霽雲細看這把角弓，確實比一般角弓長大許多，他善於使弓，自然知道弓越長勁力越足，唐軍步卒所用長弓幾乎有一人高，但騎兵在馬上如用長弓難免有所掛礙，因此用筋角制弓，面牛角來增加弓強度，以彌補長度的不足，一般角弓限於牛角長度，都不會很長。南霽雲手上這把弓長度雖遠不及唐軍步卒所用的長弓，但比一般的角弓要長出二尺有餘，再看何千年生的長大，在馬上用這把弓應該也沒問題，南霽雲並非馬上將軍，無論舟上陸上，此弓雖長用來卻也無礙。

尹子奇續道：「吐蕃弓還有一個好，吐蕃之地乾燥苦寒，在彼地所制牛筋最是堅韌，越使越，始終能將弓弦牢牢在弓胎之上，絕無鬆弛之虞。」

南霽雲聞言忍不住將弓又連拉了幾個滿，果然每次放弦之際都是勁力十足，他本就善，看到如此良弓不心生喜歡，不住了一下弓。

尹子奇哈哈大笑道：「南八，你既然喜歡，那就收下吧，切勿推辭。」

南霽雲對何千年道：「然而此弓乃是這位何兄弟隨之，我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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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千年也不說話，解下腰上掛的虎皮鞞靫袋，連著裏面十支白羽箭一齊遞給南霽雲，。

尹子奇哈哈大笑道：「我這個小兄弟不善言辭，漢話也說的不好，不過惜英雄之心麼，卻也不比漢人好漢來的，還南八不要駁了他這一番意。」

南霽雲見不好再推辭，向二人抱拳稱謝，便收下何千年的弓矢。

嚴莊也湊上來，笑呵呵地道：「尹將軍與南兄心心相惜，今日贈弓之事定然傳為談。」

南霽雲對嚴莊說不出的厭惡，但他剛剛收了何千年的鐵胎弓，自然也不好發作，只得打個哈哈，向後退去，不想與嚴莊多做糾纏。

嚴莊轉向臺上抱拳道：「如象先生，今日第一件事已圓滿解決，可以說第二件事了吧？」

言語之間，嚴莊彷彿了筵席上的「席糾」，拿言語引導著眾人一步一步前進，李邕越發覺得他似乎有什麼謀在前面等著，但嚴莊雖然惹人厭惡，講話卡點卻極準，又駁他不得，只得道：「是了，邕要宣佈的第二件事，便是這江湖盟主之事，邕年老力衰，曾言傳位給殺死黑龍之人，在場諸位都是見證，然而那日漢水之戰，一番斗，每人均出手重創了黑龍，黑龍之死卻無法歸功在一人上，邕絕不想再占此位，諸位說說這盟主之寶應該傳於誰人？」

那鐵勒人率先抱拳道：「懷恩在朔方軍，又是外族，定不能此寶。」

南霽雲也道：「南某隻是個舟子，並無號令群雄之能，不得此寶。」

葛莊主也開口道：「獨孤家做樂營生，山莊上下這麼多要吃飯，況且子抱恙多年，葛某實在有心無力。」

程昂奇道：「噫……你們都不想要？那給俺老程玩幾天如何？」

臺下群豪均哈哈大笑起來，心想這老程還真是個混世魔王再世，什麼事都有他在裏面瞎摻合。

李邕也不惱他，問道：「程郎，那你把玩幾天之後準備怎麼辦呢？」

程昂道：「等俺老程玩完了，那就誰要給誰唄。」

李邕道：「那卻不可，此事並非兒戲，今日給了你，那便輕易放棄不得……」

程昂急忙擺手道：「那俺不要了。」

眾人又是一陣鬨笑，眾人皆知李邕萬無傳位程昂之可能，仆骨懷恩是外族又非江湖兒，南霽雲資歷尚淺自不能號令江湖群雄，而葛莊主心思縝、沉穩厚重，在江南綠林道上早已有引領群雄之意了，看著局面眾人均想江湖之寶必然落山莊主人囊中，只看要推讓幾次罷了。

嚴莊忽然又道：「如象先生，江湖之事，莊等本外人不應置喙，然而，先生說四人重創黑龍，卻無人手刃黑龍，於理不合吧？」

程昂一撅鬍子，瞪眼道：「這位嚴生好多話，你既說不應置喙，那就閉上你的鳥。」

嚴莊也不著惱，道：「哎……程郎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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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矣，普天之下都講一個理字，莊只是好奇，這黑龍了重創之後，便自己死了麼？」

程昂道：「是啊，你沒聽說過重傷不治？那黑龍傷既重，又在荒郊僻野，找不到郎中給它醫治，可不就得死麼。」

嚴莊道：「既然黑龍傷勢沉重，為何沒有英雄上前將它結果，卻要等它自死呢？難道是這黑龍傷之後竟然逃了？」

程昂指著嚴莊道：「對咯，對咯……嚴生你聰明的，便是逃了，你是不知道這黑龍在江里游的快啊……我等追出十里八里去，只見它翻在江心沙洲之上，已然死了。」

嚴莊道：「時值暮秋，漢水兩岸蘆葦正盛，這老龍既然逃，怎地不鑽蘆盪之中匿蹤養傷，卻要趴在沙洲之上等死呢？」

程昂道：「我幾時和你說它在沙洲上等死了？那老龍重傷之後只顧沖撞，就此衝上沙洲，這砂石糲，一硌之下把它給疼死了。」

嚴莊道：「但莊細看龍腹並無刮橫跡，卻有一道六七寸的刀口，這又做何解釋呢？」

他兩指如戟指點架子上的鼉龍皮，眾人隨著他的手指一齊看向那片白腹甲，先前群豪都被雷清藏吸引，只關注皮子中央，現在一看果然發現腹甲右側有一道齊齊的切口，與左側自然曲折的邊緣頗不相同，有好事者便開始私相議論起來。

程昂還待要扯皮，道：「對咯……對咯……」連說幾句對咯，也沒憋出下文，李邕拿手止住他，著嚴莊微笑道：「看來嚴生是有備而來啊。」

嚴莊連忙叉手道：「不敢，不敢。」

李邕也不再看他，對著臺下群豪朗聲說道：「諸位，屠龍者確是另有其人，不過他並非江湖中人，差錯錯為民除了大害。」

群豪一陣打，議論聲更大了，李邕拿手一召江朔道：「兒，你上來吧。」

江朔吃了一驚，他雖知最後黑龍死於己手，但從沒想過這是自己的功勞，如李邕所說，只是差錯而已，他方才看三人互相推讓，老程在那邊科打諢只覺有趣，聽嚴莊咄咄人的口吻又覺討厭，但毫沒想到最後會和自己扯上關係，現在李邕竟然他上臺，實在是出乎意料之外，不住向左右張，看李邕所喚是否另有其人。

湘兒一搡他，笑道：「別看啦，偌大一個府就你我兩個兒，不是喚你難不還是我？」

江朔茫然抬頭看著李邕，見老人正在向他和善的點頭，當即畏畏地向前走去。兩個兒本就在最前排，距離臺口不遠，江朔向前走了幾步，後面南霽雲走上來雙手在他脅下一托，江朔腳下一空，如踩祥雲，穩穩噹噹站到臺上。

上得臺來，江朔又懵懵懂懂地走了幾步，到了李邕的邊，李邕了一下他的小腦袋，右手捺著他的肩膀道：「諸位，最後在漢水江心沙洲之上手刃黑龍的便是這位小朋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