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珠兒道：「小子無狀，姊姊教教你怎麼說話。」作勢要打，裴旻忙拉住的手道：「小娘子切莫手，我還有事要求這家主人。」

江朔此前見裴旻立於門前，就已經猜到他是有求於人，只是裴旻拜左金吾衛大將軍，有什麼事要這樣低聲下氣的求人？這家主人架子也忒大，居然門都不讓進。

李珠兒卻有竹道：「裴將軍不用怕，此間主人別人的面子不給，見了我家主人卻必得出門相迎。」李珠兒是兒，與江朔結伴同遊頗有不便，因此裝做江朔的隨侍婢。

那兒躺在地上罵道：「誰認得你這瘋子？我家主人還要親自出門迎接你家主人一個小孩，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李珠兒飛起一腳踢在小廝腰間腹哀上，那小廝只疼的痛骨髓，連連哀嚎。

李珠兒道：「裏再要不乾不淨，我踢斷你的肋骨。」雖生得雕玉琢般的緻，子卻冷峻酷烈，臉上自有一份威嚴氣氛，那小廝嚇道：「不敢了，不敢了，饒命。」

李珠兒怒道：「哪個是你！」

小廝忙改口道：「仙子饒命，菩薩饒命……」

江朔道：「珠兒姊姊，你有什麼差派就與他說，不要和一個渾楞之人多做計較了。」

李珠兒叉手佯做恭敬道：「謹遵主之命。」轉頭對那小廝道：「去給你家姊姊跑個，到北邊承福坊請張旭張長史過來。」

那小廝已二十掛零的年紀，比李珠兒還大些，李珠兒卻自稱姊姊，那小廝也不敢反駁，只是苦著臉道：「張長史哪是小人輕易能請得的？」

李珠兒道：「你只說是江朔江溯之請他，須臾便到。」

那小廝還要回，李珠兒道：「修得羅唣，不記得打麼？」說著作勢又要踢他。

那小廝唯恐李珠兒再踢，翻起來一陣風似的跑了，圍觀眾人見李珠兒三言兩語差走了門房小廝，好奇心更甚，都圍著等著看下文，李珠兒卻怒目環視道：「看什麼看？都給我散了！」

圍觀眾人都見識過門房小廝的厲害，立刻退到一邊，卻不肯就散，都遠遠地站著圍觀。

裴旻卻道：「小娘子，你說的可是真的？我確是有要事要求此間主人，輕易開罪不得，且張長史人稱張癲，行事顛倒，只報溯之的名號他便肯來嗎？來了又是否用呢？」裴旻堂堂大將軍此刻卻顯得小心翼翼，甚是拘謹。

李珠兒對裴旻卻收起兇惡臉，聲道：「裴將軍放心，你是行伍之人，不曉得他們書畫圈的事，張長史欠著我家主人老大的人，說溯之相邀，他絕無不來之禮。」

裴旻心想江朔不過是僕出，怎能有這麼大的面子？江朔卻道：「珠兒姊姊，你認得此間主人？」

李珠兒道：「自然認得，主稍安勿躁，一會兒此間主人必定降階相迎。」

江朔知道李珠兒雖然年輕，實則卻老持重，絕不會信口雌黃，便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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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多問，好整以暇等在門外，裴旻卻惴惴不安，替向宅門和坊門。那宅門還有小廝、僕役，但見李珠兒兇惡，一個也不敢出來，在裏面手握著棒扁擔，防衝進來。

承福坊在水北岸的北城，但其實只和修善坊隔了四坊之地，等了約莫半頓飯的功夫，只聽坊門外一陣喧嘩，卻是張旭騎了一頭驢子衝進坊門，他鞭鞭打驢來得甚急，只是他不，騎在驢子上顛得東倒西歪，袍松帶馳，頭上那點可憐頭髮編的髮髻也都巔散了，倒是應了「張顛」之名。

眼看他下之驢橫衝直撞，沒有要停住的意思，江朔忙張口振聲口作驢聲，那驢子聞聲，立時止住癲狂之態，緩步走到江朔面前。

張旭一邊下驢一邊喜道：「溯之，你還會做驢聲啊？」

江朔叉手道：「只是些微末伎倆，張長史見笑了。」

張旭道：「哎……這怎麼是微末伎倆呢？溯之你可真是頗魏晉名士風度啊，張癲我佩服的吶……」

他說了半天，一隻腳卻還掛在鐙甩不，李珠兒忙上前將他攙扶下來，張旭這才雙腳落地，拍拍子問江朔道：「溯之，你把我請到吳道玄的宅子來，卻是為何啊？」

江朔連誰是吳道玄都不知道，自然不知怎麼回復，只能向李珠兒，李珠兒道：「張長史，是這位裴大將軍有事要求吳師，吳師卻不讓他進門。」

張旭這才看到站在一邊的裴旻，裴旻乃三品左金吾衛大將軍，張旭只是區區從七品左率府長史，他卻只是大喇喇向裴旻做了揖並不十分尊敬，江朔昨日就已領教過張旭之癲了，想來像他這樣的書法大家，從來都只有達顯貴求他，見多了高顯爵，對裴旻這樣的武人本不削一顧。

張旭道：「裴將軍求吳道玄，和溯之又有什麼關係呢？」

李珠兒道：「裴將軍是江主的故友。」一指江朔馬鞍邊掛著的七星寶劍道：「你看溯之所佩不是裴將軍的七星寶劍麼？」

張旭撅著鬍子道：「呣……那裴將軍求吳道玄什麼呢？」

裴旻看張旭話語里似乎有些路道，忙叉手道：「裴旻居喪，家母生前篤信釋教，曾遍游雒佛寺，最吳道玄所畫經變壁畫，旻願以厚幣請吳師在天宮寺供奉一副壁畫以為母親冥助，但吳師推畫筆久廢，連面都不給見，裴旻無奈只能在此守候。」

張旭一聽咧了咧道：「啊呀，這不好辦吶……裴將軍你說的那些個寺廟裏的壁畫，都是他還吳道子時候畫的，自從天子賜名『道玄』，命他充任教博土后，他是『非有詔不畫』，可是很久都沒有畫大壁啦。」

李珠兒道：「張長史，江主只是一層關係，這位裴將軍對你可也有大有恩惠吶。」

張旭一瞪眼道：「哪有此事？小妮子胡說！」

李珠兒道：「張長史你聖之時看的是誰的劍舞呀？」

張旭道：「公孫大娘啊，這還用問，你不是也在麼？我觀大娘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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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三十年，經溯之一朝點破，才功德圓滿……」

李珠兒又道：「那你可知公孫大娘的劍舞源自何人啊？」

張旭道：「天下誰人不知？裴將軍西河劍舞麼……慢來，慢來……」

李珠兒卻不說話，叉手向裴旻一比。

張旭道：「是了，是了，子上說裴將軍對我張旭確實有恩，這恩卻不能不報。」說道此，他衝上吳道子門前砸門道：「開門，開門，快去通稟吳師，說張癲求見。」

不一會兒門腳步聲響，果然一著大氅的中年文士迎了出來，江朔看那人生得中等材，頭上扎著小樣巾子，五勻稱，留著三綹墨髯，最特別的還是一雙眸子迥然有神，倒有幾分詩仙李太白的風采。

那人果如李珠兒所言降階相迎，向張旭作揖道：「不知師父到此，道子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江朔和裴旻都吃了一驚，這作畫的吳道子怎麼了寫字的張旭的徒弟？張旭見他二人吃驚的表道：「道子初到雒時，是隨我學的書法，不過麼他字寫的不怎麼樣，作畫倒是很有天賦，二十歲不到畫名就已名滿天下。」

吳道子忙道：「師父說的哪裏話來，若非隨師父習字，我也不可能年紀輕輕就悟出作畫之道。」

張旭道：「是了，你確是從我這裏得了些好去，但我這書法卻也不是太上老君傳授的，追溯源，你我都是得了這位裴將軍的好。」

吳道子也奇道：「這卻是為何？」

張旭道：「你看，你學了我的書法悟了作畫之道，我則是觀公孫大娘舞劍而悟書法之道，這公孫大娘卻是學的裴將軍劍法，你說我二人是不是都得了裴將軍的好？」

吳道子道：「張癲你一貫瘋癲，今日說話到是扣，道理通達麼。」

張旭道：「你既然也認可此說，就替裴將軍畫一壁，聊表心意吧。」

吳道子道：「原也無不可，只是聖人曾下旨道子『非有詔不得畫』，如之奈何啊？」

張旭嗤道：「在我面前還吹大氣，你敢說除聖人下詔之外，在雒沒有給別人畫過？」

李珠兒上前叉手道：「非有詔不得畫，說的是不能隨意畫給人看，天宮寺壁畫卻是畫給神鬼看的冥助，為往生之人祈福，想必聖人不會怪罪。」

吳道子這才道：「好吧，那道子就破例一回。」

裴旻聞言大喜，叉手下拜，吳道子卻道：「我從未見過裴將軍舞劍，張癲卻說我得了你的好，這樣吧，請裴將軍為我舞一曲，我便就著裴將軍的劍意作畫一幅，這樣也算得了裴將軍的實在好。」

裴旻道：「這有何難？裴旻這就舞來。」

吳道子道：「裴將軍慢來……我們直接去尚善坊的天宮寺，那邊有樂僧、有筆墨、有酒，請裴將軍和樂舞劍，道子便酣飲揮毫，豈不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