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途中，江朔問郭子儀：「聖人為何會令朔方軍向范輸送馬匹？」

郭子儀道：「安祿山壯大東軍只有一個法子，就是誇大東北邊民的威脅，一會兒說奚人造反，一會兒說契丹坐大，藉機向聖人要錢要糧，每年獲得大量糧餉尤嫌不足，這不，又來要人了，安祿山以防備奚人、契丹為託詞修建雄武城，居然奏請聖人向王忠嗣公借兵協助修城，又說河北不產良馬，要借朔方良馬。」

江朔道：「安祿山包藏反志，天下皆知，難道王公不知，怎會應允？」

郭子儀道：「怎會不知？只是聖人現在頗為寵信安祿山，任你朝中大臣說破了，也不減對聖人安賊的信任，王公雖為聖人假子，又剛被授予史大夫，領朔方、河東兩鎮節使，卻也不敢輕易開罪安賊。聖人下詔之後，王公便令我率兩千兵馬東去范支援。」

李珠兒冷哼了一聲，道：「只怕郭軍使你這兩千人馬到了范便是劉備借荊州，有借無還了。」

郭子儀笑道：「珠兒小娘子看來頗了解安祿山的為人啊，王公又安能不知？來時他叮囑我，馬可以不要了，人必須帶回去。」

江朔不解道：「都說今上是不世出的聖人，怎地在安祿山這事兒上如此顢頇呢？」

真卿話道：「聖人怎會不知，君王之道在於制衡，聖人之所以要扶持安祿山的東軍，是為了防著西軍一家獨大。」

江朔奇道：「這不是奇哉怪事，為防西軍扶持東軍，但東軍安祿山狼子野心，聖人怎麼又不怕東軍做大呢？」

真卿笑道：「西軍河西、隴右丶朔方丶河東四鎮兵力超過二十六萬，這還沒算安西四鎮，而河北本不無番鎮，先天二年才置的幽州節度使，后改為范節度使，天寶元年又設了平盧節度使，至今也不過兩鎮，兵力不到十萬。你說聖人防備誰多一些？」

郭子儀道：「河北幽燕之地，人多壯勇，現在幽並九州皆在安祿山治下，他每年都在招兵買馬擴充實力，日久必大患。」

真卿道：「是啊，聖人這些年熱衷於馭下之，放任朝野外相鬥，東西兩軍相爭，長遠來看確是後患無窮啊。」

江朔心道，這位郎雖然師從張旭學書，但他和張旭這樣的狂逸之士不同，對於天下大勢也看得頗明晰，且懷大志，假以時日定會為朝廷肱。」他向真卿叉手道：「那郎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真卿道：「安賊日後必反，既然聖人不信，我們只能自己提前做好準備，廣結志同道合之士，一朝有事便大唐中流砥柱，定要碎安賊謀。」

江朔道：「既然如此，為何不趁安賊尚未坐大，將他刺殺，以絕後患？」

李珠兒嗤道：「溯之你說的輕巧，一個尹子奇你就不是對手，更何況安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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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可不只尹子奇這一個高手……」

真卿亦道：「一來安祿山現在未反，臆罪而殺人絕非君子所為；二來東北邊陲這兩年確實不太平，殺了安祿山，東北大，亦非河北百姓之福。為今之計，忠義之士唯有不斷強固自，讓安賊不敢作僭越之想。」

郭子儀深以為然，道：「景尊亦以天下蒼生為念，能威服安祿山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真卿道：「安祿山這賊子不僅有野心，也有手段，是否有滲西軍我不知道，不過朝員，朝野賢達他可是結了不，溯之，聽你說江湖盟出了個叛徒程昂，攪的天翻地覆；我看這次漕幫三位把頭被擄，怕也不是有間人作應。」

江朔道：「我明白了，待我這次救出漕幫幾位把頭，定要整頓漕幫和江湖盟，以防安賊縱江湖。」

真卿和郭子儀又說了許多排兵佈陣，守城敵的兵法戰策，江朔以趙蕤長短經中所載相應對照，提出的見解居然也頗有見地，、郭二人原本看他年，雖見他顯的武功頗為不俗，倒也沒有十分在意，但每日裏白天在馬上，夜裏在營中，晝夜深談之後，對江朔越來越敬重了。而江朔每日與這兩位談，眼界更是開闊了不。

如此行了五日，馬隊已平治一千二里，進了幽州地界，這些日子，李珠兒為掩人耳目，和江朔一起扮作郭子儀的親兵，同住在郭子儀隔壁帳篷中，不過二人分榻而臥一直相敬如賓，這一日李珠兒說要先去范城打探消息，夜一黑就離營去了。

江朔記得空空兒的話，每日夜裏在自己營中按玉訣心法呼吸吐納，練炁不輟，果然大有進，雖然丹田氣海中力未復，但手腳反而覺越來越有力，使劍已然無礙，真炁從四肢迴流氣海，竟然有了扣關之勢，須知他所練玉訣心法練的越高力越強，真炁迴流是氣海阻力越大，每衝破一道關索都要幾年時間，上次若不是替獨孤楚療傷之際湊巧衝破了關索，還不知哪一天能練到七重天的呢。而此刻氣海空空如也，真好練功毫無阻滯，直是一日千里，眼見又要突破一道關索了。

江朔正在帳潛心運功之際，忽然聽有細微的腳步聲，細細分辨有十幾人，這些人似是有意避開巡營兵悄悄潛行，江朔登時警覺起來，此刻已進了幽州地界，他和李珠兒雖然藏朔方軍旅之中，無需投房住店，行蹤藏匿的很好，但也難保尹子奇、安慶緒不會有所察覺，況且今日李珠兒進城至今未回，江朔不有些擔心出了什麼意外。

江朔悄悄穿好鞋，取了七星寶劍，熄滅燈火，伏在帳細聽，那腳步似乎真的朝著他的帳篷慢慢包圍而來，那些人腳步雖輕卻穩，呼吸深沉勻細，均是好手，強敵到了眼前，江朔反而鎮定下來，他收攝心神，閉目以待，預備等敵人破帳而之際后發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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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刺啦、刺啦」幾聲帳篷布匹撕裂的脆響，自己的帳子卻完好無損，江朔忽然醒悟，自己的帳篷和郭子儀的帳篷著，他先為主的認為夜襲之人是沖著他來的，卻忽略了對方的真正目標其實是統軍的郭子儀。

江朔急忙劍劃破帳篷沖向郭子儀的營帳，他先前在帳就覺到自己帳外守了兩人，因此他不掀帳簾，而是直接從后破帳而出，江朔甫躍出帳篷，守在帳門外二人一齊悶聲從他背後殺來。

江朔卻頭也不回，只向前沖，二人手裏長刀分別向他後腦，背脊砍到，卻如何傷的到江朔？江朔這五日每晚修習玉訣，只睡二個時辰卻依然神旺健，輕聲功夫和劍比之中毒前反而更高了半分，他展開穿星步中朱雀步法，如大鳥展翅，自顧向郭子儀大帳飛奔而去。

後二人見衝出帳篷的居然是一個年，心裏雖然吃驚不小反應慢了半拍，但瞬即醒悟，仗著人高馬大，立刻追上就砍，心道先將這小廝砍翻再做計較。豈料江朔穿星步實在太過神妙，二人雖然生得高馬大，一步幾乎抵得上江朔的兩步，卻仍然追不上他的步點，兩人胡砍了十幾刀，卻連江朔的片都未沾到。

二人心下震，知道遇到了點子，口打呼哨，提醒圍攻大帳的同伴。江朔卻不理睬二人，幾步就衝到郭子儀大帳邊，仍是照樣施為，劍疾刺，這七星寶劍乃是漢末神兵，以隕鐵打造，比之當世鍛打的鋼更了幾分，他劍輕鬆刺破帳篷帷幕，沖帳中，長劍去勢不減，直撞上迎面砍來的兩把長刀，江朔揮劍橫斬，只聽兩聲脆響，將兩把長刀齊齊斬斷，竟比砍瓜切菜還要輕鬆。

不過眼前兩人的打扮倒是嚇了江朔一跳，那二人穿著黑窄袖缺的短打衫，臉上卻一個靛藍、一個赤紅，比尋常人臉大了一圈，怒目瞪視似乎要凸出框外，口裏尖牙利齒齜於外，倒像是地獄的惡鬼，再看以眼角餘瞥見帳橫七豎八，帳親兵侍衛盡皆被砍到了。

江朔功夫雖高，卻終究是個涉世未深的年，只道世上真有有鬼，好在江朔先觀公孫大娘，后看裴將軍舞劍，劍法已然大進，此刻出招如電，意在劍先，眼裏見到惡鬼害怕，手裏卻毫不停，七星寶劍連揮，斬中了兩個惡鬼的額頭，江朔忽然覺如中匏瓜，混不似人，不敢再砍，劍後退，卻見那兩個惡鬼的臉面裂開，卻出裏面的兩張人臉，江朔這才醒悟過來，原來這紅藍二鬼只是在大葫蘆上施以油彩畫出的鬼怪面。

江朔這一退，後面二人卻已追到，江朔既知來者是人非鬼，心中懼意立消，隨手向後揮舞，「叮噹」兩聲將後兩柄長刀也一齊斬斷，他見已有頭戴鬼臉面之人衝到了郭子儀面前，急忙施展西方白虎步聳躍之法，越過趕來圍堵的鬼面人，上前援護郭子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