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宅第一日晚膳格外的盛,紅案白案堆滿了一張八仙桌。

待在廳堂里，那飯菜香味直往衛窈窈鼻子里鉆，等孟紓丞等得著急,索跑到回廊下等著，但外頭蚊蟲多，又不知怎的，專盯著一個人咬。

衛窈窈右臉面頰被蚊子叮出一個包,氣得直跳腳，親自拿了兩包驅蚊藥繞著圍墻撒了兩圈。

孟紓丞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在院子墻角忙活的背影，不由得停駐腳步,喊：“你在墻角忙什麼？”

衛窈窈回頭，氣鼓鼓地看他。

進了屋，在明亮的燈下孟紓丞才看清的臉,白的面頰上的蚊子包又紅有腫，煞是可憐,但一瞧見怨念的目時，倒覺得有些逗趣。

衛窈窈洗凈了手，一邊手,一邊鼓鼓說：“也不知道怎麼弄得,那些蚊子好像只看得到我一個人！”

孟紓丞輕咳,清清嗓子：“你別用手撓。”

衛窈窈忍不住抬手,用指腹蹭了蹭，才應道：“哦！”

“下次了就先吃。”孟紓丞說。

衛窈窈才不會委屈自己的肚子呢！只是今天搬新家了,雖然估著也住不長,但總歸有些特殊的,端起手旁的茶盅,笑嘻嘻地敬他：“恭喜喬遷新居啊！”

其實對孟紓丞而言，這些宅子都只是暫時的落腳之地，并無多差別，只是看著明的笑臉，又知道到底是不一樣的。

孟紓丞難得有興致，讓陳嬤嬤送了一壺酒來，斟半杯酒，托著杯壁看衛窈窈，平靜如水眼神也好似也含著一笑意，像窗外月一樣溫。

桌子下輕輕跺著腳，等著他的衛窈窈愣了一下，古怪地到有些不自在，不由得收斂了燦爛的笑意，紅彎了含蓄的笑，拿起茶盅，出手臂，與他輕輕的一。

清脆的一聲，仿佛落到了心尖，衛窈窈喝了一口茶，茶香清甜留有余香，拿起筷子，眨眨黑漆漆的眼睛瞧著他：“可以吃了嗎？”

孟紓丞低笑：“吃吧。”

衛窈窈每樣都嘗一口，夾不到的地方，用手指著對孟紓丞說：“我想吃那個。”

孟紓丞便換了公筷，夾在碟子遞給。

衛窈窈一邊接過來，一邊說：“我這可不是閑聊哦！”

衛窈窈是絕對做不到食不言寢不語的，孟紓丞竟也習慣了，配合著點了點頭。

衛窈窈安心了，認真地用起晚膳，沒有節制，一不小心就吃多了，等碗筷全都撤下去了，還靠在椅子上起不來，難得肚子。

孟紓丞無奈地說：“去園子里走兩圈。”

衛窈窈指指臉頰上的蚊子包，不太樂意彈。

孟紓丞覺得除此之外，恐怕還有一半原因是犯懶了，說道：“我陪你一起。”

衛窈窈剛想擺手，忽然眼珠子滴溜溜轉了轉，這豈不是商量事的好機會！興沖沖地點頭，等走了一刻鐘后，衛窈窈才發現這宅子的花園格外的大。

都已經走遠了再回頭也來不及了，兩人一前一后地走，衛窈窈盯著孟紓丞的背影，心里憂傷地嘆了一口氣，有一瞬間懷疑他是故意的。

這宅子是從一個豪富商人手里中買下的，雖不算老舊，但荒了半年，宅子沒有人住就顯得冷清沒有人氣。

裴家是荒蕪，而這里便是致而空虛，走過一叢叢半高的花叢，路過林立兩側的青松，樹蔭繁茂，沙沙作響，總有些滲人。

衛窈窈心里發，不得不趕追上孟紓丞的腳步，偏他量高，修長，步子邁得大。

衛窈窈覺得累死了，手扯扯他的袖：“你等等我。”

孟紓丞頓了頓，側垂眸與幽怨的眼神對視上了，聲音和：“嗯。”

他步子慢下來，衛窈窈跟著他，拐彎踏上一段幽靜的鵝暖石徑道。

走了沒多久，衛窈窈腳底板就被膈得生疼，忍不住齜牙咧，踮起腳尖，轉頭瞧孟紓丞，看到他微抿的瓣和一本正經的神，心頭訕訕，這一路上都找不到機會開口。

與孟紓丞一起散步，和衛窈窈想象得不一樣，他做事向來一不茍，飯后消食散步態度也很認真，衛窈窈每每想說話，都在他疑問的目中，閉上了。

都覺不僅沒消食，反而憋得更撐了。

“怎麼了？”被熾熱的眼神烘烤著，孟紓丞嘆氣。

衛窈窈猶豫了一下，部突然無力，腳腕一，腳后跟實實地砸到邦邦的鵝暖石尖上，抬手拉住孟紓丞的手臂，倒吸涼氣，緩了那疼酸爽勁兒，眼含淚花：“腳板疼。”

孟紓丞牽了牽角，扶著的手臂，指著前方：“還有幾步就結束了。”

“你怎麼一點兒覺都沒有啊！”衛窈窈瞥瞥他穩重的腳步，嘀嘀咕咕地說。

“可能因為你是平足或者腳步的緣故。”孟紓丞說。

衛窈窈點點頭，忽然挑眉，漂亮的眼睛好像會灼人，問：“你怎麼知道的啊？”

孟紓丞發現似乎總找不到重點，沉默了一下，慢慢地說：“只是猜測。”

“好吧。”衛窈窈努努，好像只是隨口一問。

鵝暖石小道終于走到了終點，衛窈窈掙開他的手，甩著胳膊，跳到青石板路上，站在石柱燈旁，狠狠地松了一口氣，等孟紓丞走到邊：“誒，那個……”

衛窈窈剛開口，卻見他看向不遠開口：“何事？”

衛窈窈轉頭，瞇瞇眼睛才看清原來是景碩，嗯……

兩個景碩！！

衛窈窈瞳孔放大，震驚地抬手拍拍孟紓丞：“兩個誒！！”

孟紓丞握住不停扇的小爪子：“另一個是景碩的兄長，景碤。”

一行人來到前院書房，衛窈窈盯著景碤看了兩眼，再看看書案旁邊的景碩，還是覺得神奇，真的是一模一樣啊！

景碤低咳一聲：“娘子確定沒有其他線索了嗎？”

衛窈窈收回目，再在腦子里搜刮了一遍，乖乖地搖頭：“只記得這些了。”

景碤道：“屬下都記下了。”

衛窈窈憂心忡忡地說：“是不是不太好找？”

景碤猶豫了片刻：“可能需要很長時間才有結果。”

“沒關系，”衛窈窈反過來安他，給他盛了一碗果羮，“總之，辛苦你了。”

“娘子客氣了。”景碤忙起謝，不敢接碗。

“你吃呀！很好吃的，在冰水里湃過，涼的，超級解。”衛窈窈在外面走了兩刻鐘，熱出了一汗，到了書房就讓人送來了冰鎮過的果羮。

衛窈窈很熱，景碤無措地看向書案后的孟紓丞。

孟紓丞微微頷首，景碤這才放下心，端起小碗，一口飲盡，將空碗放到桌上，再次抱拳道謝：“多謝娘子。”

衛窈窈笑著擺擺手，低頭喝自己的那一碗，滿足地喟嘆一聲，景碤也到書案前回話了。

“府里一切都安好，……大老爺他們還是說等您回去后再開宗祠為二爺記名。”景碤說道。

如若沒有烏鳴山的意外，孟紓丞早該回到京城了，而他得知自己要在兗州停留幾個月時，也去信回京，讓國公府不必事事等他回去再辦。

其中就包含為找回來的侄子開宗祠族譜一事，孟家的兒都是過十二歲，立穩了才記族譜。

既然孟大老爺他們執意要等他回去再開宗祠，孟紓丞也不再提此事。

“還有五爺，五爺上個月旬考得了最末名，大老爺責令他在家中靜心抄書寫字習畫，五爺得知我要來找您時，托我向您討幅畫回去臨摹。”景碤又道。

“不過，屬下猜測五爺并不是真的想臨摹您的畫，他上回和安侯府的三公子打賭打輸了，賭注便是您的一幅親筆畫。”

“無妨，你從卷缸里拿一幅派人送回京，順道帶話給他，待我回京時，會親考驗他的畫技。”孟紓丞淡淡地說道。

“是。”景碤從書案旁的卷缸里隨意挑了一幅畫，只等稟完事，再吩咐下屬送回京。

一旁的景碩提醒道：“不過家里其他幾位爺要是不知道，看到您單獨只給五爺送了畫，怕是又要吵起來了。”

孟紓丞極家中子侄推崇，對他的字畫格外珍惜，不過礙于他的威嚴，雖不敢鬧到他面前，但私下里總會吵鬧。

不患寡而患不均，孟紓丞是位公平的大家長，看著景碩手里的畫，孟紓丞思忖著起從后書架上拿了幾幅畫卷放到書案上。

這幾幅畫不是出自他筆下，而是他游歷在外時收藏的幾幅前朝名家的畫作，展開畫軸，各有風格，都是不錯的藏品。

孟紓丞按照侄子們的喜好挑了幾幅，讓景碤著人一同送回京，只剩下一個沒有相過的宋鶴元，有些猶豫。

又見坐在遠圓桌旁的衛窈窈探頭探腦地往他這兒看，沖招招手，讓過去。

衛窈窈忙不迭地放下手里的碗勺，跑過去，湊到他邊，歪歪頭說：“我幫你挑了，你也要送一幅給我嗎？”

孟紓丞笑了笑：“嗯。”

衛窈窈看了一圈畫，指著一幅《塘荷花圖》：“送這個。”

“荷花清白高潔，世上君子不都欣賞這般品潔的花嗎？”

送荷花，祝愿他的侄子做個清白的君子吧！

孟紓丞讓景碤把衛窈窈說的那幅畫收起來。

轉頭問衛窈窈：“你想要哪一幅？”

衛窈窈抬手，手指慢慢劃過書案上空展開的畫軸，忽然方向一轉落到旁邊的卷缸上：“我想要你的畫。”

哎呀！也是識貨的。

衛窈窈覺得當下還是他的畫值錢一些：“可以嗎？如果你愿意，我也能你叔叔的！”

很認真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