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等衛窈窈走到孟紓丞旁,魏向安恭聲說道：“學生送老師回府。”

今晚孟紓丞他們要在兗州的宅子里住一晚，明早回濟寧。

孟紓丞讓他止步，拒絕道：“時候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那韶乙你要仔細照看一些，還有……”魏向安不放心地叮囑王韶乙。

衛窈窈安靜乖巧地站在一旁，做一樽漂亮致的花瓶，聽到孟紓丞那些學生的話,抿笑。

看他們小心仔細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孟閣老已經七老八十了呢！

不過孟紓丞出行的陣仗的確是不小，車夫牽著馬車從魏家馬棚過來，共兩輛馬車,周圍還有十數個護衛，這只是明面上的，暗不知還有多呢！

衛窈窈想起上回馬車發生事故后,不知從哪兒冒出烏泱泱一大片護衛的景，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孟紓丞的命應當是金貴的，也不難怪他們這麼小心了。

衛窈窈悄悄看看孟紓丞，輕咳一聲。

“恭送老師,小師母。”魏向安拱手作揖。

衛窈窈跟著孟紓丞的步子,往馬車走,轉的一瞬間,孟紓丞深深看一眼，顯然是察覺到了方才一番笑打量。

衛窈窈地皺了皺翹的鼻子,賣乖似地沖他狡黠地笑了笑。

孟紓丞斂著神,抬手用手背輕輕地了一下的手臂,把手里的燈籠柄遞給。

這是給的呀？

衛窈窈臉上閃過一歡喜,忙手接過來，握著木柄，忍不住微彎下腰，好奇地看燈籠的玻璃畫，不是尋常可見的仕畫或是花鳥圖，正要仔細看一看，就聽到后傳來一聲窸窸窣窣的悶笑。

衛窈窈抿，朝后看去。

王韶乙他們幾個眉弄眼，不知在笑什麼，見衛窈窈看過來，一個個又拱手：“小師母。”

“小師母，這花燈是魏師兄的孩子……”

王韶乙心道不好，抬肩膀用力懟了一下說話的人，打斷他的話：“小師母，我們說笑話呢！”

衛窈窈眼睛在他們上打了個轉，柳眉微蹙，嘟噥：“奇奇怪怪。”

孟紓丞沉聲道：“上車再看。”

他走到車凳旁，扶住衛窈窈的手臂。

衛窈窈回頭蹬著車凳，爬上馬車，小心翼翼地提著的花燈進了車廂。

孟紓丞收回手掌，納寬袖中，看著王韶乙他們，端方坦：“說了什麼笑話？講來聽聽。”

王韶乙瞬間變了臉，不經懊悔，低著頭不說話。

席中他們還奇怪為何老師為何會要魏家的花燈，畢竟這花燈雖好看，但也沒有多稀奇，連去年中秋元宵兩節，鎮國公府送給他們的花燈都比不過。

直到剛才看到老師把花燈送給了小師母，他們才恍然大悟，畢竟第一次見老師耽于私，忍不住就……

孟紓丞巍然沉靜的雙眸還落在他們上。

王韶乙心里突突直跳，這些日子孟紓丞待他們格外寬和，倒讓他們忘了他往日里嚴厲，幾人不敢遲疑，忙上前告罪道：“是學生冒犯了。”

孟紓丞沒說話，只轉拂一拂袖，進了馬車。

留在馬車外的幾個人也不敢耽誤行程，牽過護衛手里的馬，就要翻上馬背。

又聽車廂傳來一聲：“飲了酒，坐馬車。”

“是，老師。”見孟紓丞沒有生氣，還記得關心他們，幾人終于放下心，聽話地上了后一輛馬車，等馬車開始走了，還心有余悸，不約而同的相互對視一眼，暗暗記下，以后不可再拿小師母取笑。

車廂線昏暗，燈籠玻璃上的畫樣倒是襯得更清晰，不是傳統的山水畫，畫中有一汪荷花池，池畔是茂的草叢，奇妙的是畫有草叢的那塊玻璃上鉆出了一個個細小微弱的孔。

衛窈窈將花燈放在長塌上，托著腮，出無暇的玉臂，和卡在玉臂中段的金鐲，金白玉渾然一副景，恍然不覺，自顧自的認真地看著花燈。

孟紓丞視線從手臂挪到致的側臉：“喜歡？”

衛窈窈沖他招招手。

孟紓丞形頓了頓，還是彎腰坐到那側。

衛窈窈指著花燈玻璃上的細孔，張手讓打在掌心：“你看這像不像螢火蟲？”

黑亮的眼睛像被水洗過一樣，眨也不眨地看著他，和他分著自己發現的小驚喜。

孟紓丞沒說話，衛窈窈便以為他看不出來，提起燈籠，讓燭過小孔，照映在擺上。

衛窈窈搖舞的擺，今日穿的是一條濃郁的松綠馬面，澄黃的點灑在擺上，恰如飛舞的螢火蟲。

衛窈窈手指推著燈籠轉，螢火蟲在上越飛越快。

“哇~”衛窈窈輕輕地嘆了一聲，又說：“真的很像螢火蟲，是不是？”m.166xs.cc

忍不住催促：“像不像呀？”

影搖晃，衛窈窈舉高花燈，螢火蟲在臉上跳舞，孟紓丞放松地靠在車壁上，目細細地描摹的五神態，皺著眉，眸閃耀，滿不耐煩的樣子映他的眼眸。

書中言江南子溫弱，可既不溫，也不弱，不是池中含苞待放的安靜文雅的荷花，是攪得池水四濺的小金魚。

一晃，池水漾。

“像。”孟紓丞看著，低低地說。

他的聲音在此刻顯得格外溫和……勾人，衛窈窈心頭微微一跳，不自在地握燈籠柄，說：“那你還說得那麼慢。”

說完，才發覺自己語氣竟帶了一嗔。

“你莫不是在哄我，其實你本就不覺得像螢火蟲！”衛窈窈手指在柄上了兩下，莫名有些忸怩和心慌，吹了花燈里的蠟燭，把花燈放到腳邊。

車廂線更暗了一些，朦朧中孟紓丞的眼眸比方才的螢火蟲還要亮，這讓衛窈窈清楚地看到他眼里滲了笑意：“不曾哄你。”

“京城國公府里有條月牙湖，每逢夏時湖邊便是熒閃爍，今年趕不及，到了明年再看。”

衛窈窈輕輕地吸了一口氣，空氣中蘊著酒香，他喝了酒，所以他的眸那樣的和嗎？得的心像是被燙了一下，失神了一瞬，故意說：“好看嗎？不好看我可不看。”

孟紓丞好像心很好，又低笑了一聲：“景很不錯。”

衛窈窈突然心生疑，微微歪頭，往他面前湊了湊，手在他眼下揮了揮：“你喝醉了嗎？”

孟紓丞到不知從哪里來的疑問，他酒量很好，還未醉過，不過……

他心中一，握住的手，將擋住他視線的小手放到膝頭：“你說呢？”

衛窈窈手，沒有，越發肯定，他是真醉了。

“你喝了多酒啊？”

孟紓丞忍不住笑出聲，握著的手的手掌也在抖：“放心吧，沒有喝醉。”

每個喝醉了的人都會說自己沒有喝醉，衛窈窈撇撇，他一定醉得不輕。

所以一下馬車，衛窈窈就吩咐月娘：“你快讓人煮碗醒酒湯來。”

要是陳嬤嬤或者聞謹這些老人在，一定知道孟紓丞沒有喝醉，但陪衛窈窈過來的是月娘，月娘忙不迭地讓婆婆李嬤嬤去廚房傳話。

衛窈窈走到孟紓丞邊，小聲提醒：“你小心一點兒啊！別摔了。”

衛窈窈覺得可真是太，太溫！要不是不知道怎麼手，還想親自扶他進府呢！

這麼心，自然也是因為他待好，可不是沒有良心的人，衛窈窈眨眼睛，擔憂地看著他。

孟紓丞腳步一頓，若無其事地過門檻，耳畔傳來了松口氣的聲音。

他不到啼笑皆非，再次說：“我沒事。”

衛窈窈卻篤定了他是不好意思承認，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并不反駁。像王韶乙和魏向安瞧著都不像喝多了的樣子，按理說他們也不可能灌他們老師的酒，那就是孟紓丞自己的問題嘍。

面子嘛！誰都不愿意承認自己不行！

回到正院，衛窈窈就讓孟紓丞去沐浴：“等您回來，喝完醒酒湯就去睡覺吧，再晚睡，明早要頭疼了。”

看沉迷的一頭扎進他喝醉酒的戲中，孟紓丞有些無奈，抬腳往浴室走。

衛窈窈雙手叉腰，深嘆一口氣，照顧的應該還好的吧！

兗州的宅子小，只有一個浴室，衛窈窈只能等孟紓丞沐浴完才能去，打了個哈欠，有些累了。

孟紓丞從浴室出來，沒去書房里的隔間，而是徑直去了臥房。

綠萼正捧著一件外衫往衛窈窈肩頭披，衛窈窈趴在桌上睡著了。

孟紓丞眼神示意綠萼出去，走到桌旁，垂眸看衛窈窈，枕著自己的手臂睡得香甜，面頰出兩道紅痕化作胭脂，得水潤的微微嘟起。

孟紓丞手指微，緩緩抬手，指尖將額頭上的碎發拂到一旁，出一截白的紗布，想起今晚的行為有些好笑，又有些疼惜，指腹輕輕挲著紗布。

腦海中還記著頭兩次見到的模樣，一挑眉，一瞪眼，又倔強又鮮活，這條紗布遮住漂亮的額頭，也蓋住了張揚舞爪的氣勢。

許是擾了的夢，眉心蹙起，呢喃了兩聲，聽不太清，孟紓丞不由得俯下，又安靜了。

孟紓丞默默地著的睡，指尖下，著的眉心，作輕地了，看眉心舒展，才慢慢挪開手，待手指懸在耳邊時，又頓住。

心中升起一貪念，他想，應是如所言，他喝醉了。

再俯，薄在眉心落下一劑清淺克制的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