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松延堂

馮夫人敬完早香坐下歇息,剛端起茶盞君蘭就捧著一沓賬本進來了。

馮夫人已經年邁，沒有力掌管國公府的庶務，原該將管家之權給世子夫人,但孟紓丞至今未娶妻，馮夫人便只能讓另外兩個兒媳代為管理，又因大太太弱多病，這些年后院大小事務都是二太太在理。

不過年前二太太要隨孟二老爺去任上,主將鑰匙對牌和賬本送還給馮夫人。

“昨兒各院拿了對牌領了月錢。”君蘭翻開賬本擺到馮夫人面前。

馮夫人抬手，一旁的小侍就近前接過茶盞。

馮夫人雖好些年不管事，但對后院的這些雜務心里眼里都是門清兒的，看到沉楹堂,手指一頓：“三老爺院里怎麼沒有賬目？”

“我找聞管事問了，聞管事說三老爺沒有代。”君蘭說道。

馮夫人抬眸看。

君蘭小聲說：“聽說窈娘子的日常開銷都是從三老爺私庫里直接走。”

發月錢這等小事，原不需要馮夫人親自過目,但沉楹堂的事君蘭也拿不定主意，按照府里規矩定例后宅里的太太們,小姐，側室通房等都有月錢，吃穿用度都是宮中開銷,三老爺雖帶了窈娘子府,但一應的章程,該定哪一級的用度都沒有代。

馮夫人合起賬本,孟紓丞是如何作想的，也看不,更不打算手過問,何況的話,孟紓丞也不一定聽。

“隨他吧,沉楹堂的事務你莫要多管。”

君蘭要的便是老太太這句話，放下心，又與說起旁的事。

“后日幾個姑娘回來了。”

“那就當天晚上在花廳置辦幾桌。”馮夫人吩咐道。

君蘭應下，準備下去后著人準備。

“你別忘了挑個空去趟沉楹堂。”馮夫人在臨走前說。

“都是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應當聊得來。”

君蘭明白的意思，這是讓去請窈娘子。

老太爺老太太年歲都已經大了，后院還有老太太接手管著，外頭卻早是三老爺做主，不管如何對三老爺而言窈娘子既是特別的，們下面伺候的自然得小心對待：“我過會兒就去一趟。”

馮夫人擺擺手，讓下去了。

兩日后，幾位小姐回了府。

鎮國公府的小姐都生在了二房，已經嫁出去的大姑和二姑不算，還有四個小姐，三小姐四小姐已經定親，剩下五小姐今年十四，六小姐十三。Μ.166xs.cc

除此之外，還有幾個旁支所出的小姐也一起回城，在鎮國府歇息兩日再回各家。

這還是衛窈窈頭一回在鎮國公府見到這麼多姑娘，甫一進花廳，便聞到了各種的胭脂香味，雖品類復雜濃烈，但聞起來分外和諧，仿佛置夏日的花叢中，恨不得在里頭打個滾兒。

馮夫人正被一群年輕的們和小姐們哄得眉目開懷，看到衛窈窈笑容更深，沖招招手。

衛窈窈上的裘還未除去，亮濃長的白狐托著張小臉，襯得越發紅齒白，致麗，往主座走，金步搖在鬢邊微搖，讓整個人顯得華貴富麗，熠熠生輝，又因是沉楹堂的人，一時間奪去了所有人的目。

衛窈窈微微一福：“請老太太安。”

馮夫人笑容溫和：“今兒外頭冷吧？”

衛窈窈點了點頭，在外走一圈，渾發寒。

一旁的大過來拉著衛窈窈的手：“那兒有個大熏籠，您隨我去暖暖，要是將您凍壞了，三叔又該急了。”

說話，廳中響起笑聲，連衛窈窈都忍不住紅了臉：“大說什麼呢！”

這是孟大爺的妻子，大爺是孟紓丞的大侄子，卻比孟紓丞小不了幾歲，大更是年長衛窈窈六歲，是個爽利的人，平時打趣，又因著這會兒都是眷，氣氛輕松，開起玩笑更是大膽。

前些日子衛窈窈生病，沉楹堂上了一整夜的燈，第二日滿府的人都知道了，更知道孟紓丞親自照顧了一夜，原先大家私下底打趣幾句也就罷了，偏他連著幾日未休息好，去宮中上朝議事時，圣上見他面不佳，甚為關切，待他出宮賜了他一件披風，為了這件事，府里著實議論了好些日子。

還未開席，大帶著衛窈窈從花廳中堂穿過。

花廳正首擺了一張高幾，這是馮夫人的桌席，坐下兩側又分別擺著八張高幾，高幾后又各有一張椅子，案幾上除了各式小點心冷盤，還有一個小爐子，爐子上溫著小銅鍋，另有放著什錦蔬果片的攢盒。

衛窈窈知道這是北邊時興的鍋子，大冷天吃最合意，心里有些期待。

走到大說的熏籠前，陳嬤嬤幫衛窈窈了裘，里頭穿著件橙紅織金百碟紋長襖，袖口滾了一圈短茸茸的兔，看起來鮮亮又暖和。

大掃過這一，從頭上的金簪冠，到脖子上的寶石瓔珞，腕子上的鐲子，裳鞋子，是個識貨的，心里算了個大概，估著最也要上百兩。

國公府富貴，自己也出名門，但仍有些咋舌，再想起往日見，也是差不多的打扮，不由得吁嘆，這了婚才知道，男人上說的喜都是虛的，肯為你使銀子才是真的，有錢財傍，往后便是沒了寵，日子也不難過。

大過去幫拿著手爐，面上的笑容更加燦爛，反正三叔現在還未娶妻，三太太的人影兒還不知道在哪里，捧起衛窈窈來，心無負擔。

這也是的婆母二太太教的。

其實府里早有議論，三叔無妻妾子嗣，按國朝禮法，承襲爵位，有嫡立嫡，無嫡立長，若過些年三叔還未娶親，族里估計就要讓他過繼嗣子了。

雖說鎮國公府上下看著和諧一片，但誰能沒點兒小心思，大都知道婆母也過這念頭，說不準拜佛請香時也要祈禱幾聲三叔這輩子都不娶妻的愿。

誰讓他們二房兒子多，若真要到過繼嗣子這一步，肯定要從他們房里選。

不過自三叔帶了窈娘子回府，婆母也漸漸調整過心態，讓好好與窈娘子相。

大把手爐遞給衛窈窈：“您坐下歇歇。”

了厚重的裘，衛窈窈坐到榻上，蹬著腳爐，這才能口氣，聽大為介紹府里的姑娘們。

衛窈窈跟著大的話比對著人臉，看到喬廣靈。

國公府的人都不是傻子，衛窈窈與喬廣靈不睦的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孟紓丞沒讓人瞞著，有心人稍一打聽就知道為什麼了。

畢竟喬家是客人，也有看好戲的人說衛窈窈心窄不夠寬和，傳到衛窈窈耳朵里。

衛窈窈才不在乎。

反正又不稀罕賢良淑德的好名聲，再說還比喬廣靈小呢，不懂事那又怎麼了。

大更不會眉頭，悄悄說：“喬家想把嫁進府里。”

衛窈窈心里好奇，湊近耳朵。

大說：“喬家看上六弟了。”

孟六爺是孟大爺同母所出的胞弟，大與二太太婆媳關系和睦，偶然聽二太太提起過喬家太太前來試探意思的事。

聽大這口氣，衛窈窈就知道二太太沒有同意了，耳尖，閃爍眼睛催促說。

人與人的關系就是這樣拉進的，大心中一樂，著聲音說：“喬家來府里這些日子小作不斷，六弟告訴我婆母，喬廣靈還攔過他的路，說是湯燉多了，讓他幫忙喝一盅。”

“是故意的嗎？”衛窈窈問。

大拿著帕子掩飾形：“不管是不是故意的，我婆母都覺得不正常。”

原先衛窈窈是來結識新朋友的，結果一整晚全用來聽大講些奇奇怪怪的小道故事了。

兩人的高幾擺在一塊兒，一邊吃著暖鍋，一邊說著話，到最后都以閨名相互稱呼了。

大天津府溫家的人，閨名兆韻，聽著是個文雅的名字，但格卻完全相反。

“明兒我院里也擺暖鍋，你可要賞臉來。”大溫兆韻拉著衛窈窈的手，笑著說。

衛窈窈正有些憾，聽說話了，都不曾細細品味鍋子，連忙點頭：“一定去。”

兩人正說著話，外有婆子過來傳話：“幾位小爺過來給老太太請安。”

宋鶴元排行靠前，與孟大爺一同進來，走在最前面，廳里人多，但衛窈窈容出眾，不用特地尋找，他一眼就看到了，飛快地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

馮夫人與他們說了幾句話，看夜漸深，擔心下雪，便讓大家都散了。

等老太太先走了，大家才，散場花廳人多，三三兩兩地走在一起，誰也注意不到誰，宋鶴元盯著衛窈窈的影，看起穿好裘，帶上兜帽，準備往外走，猶豫了一下，抬腳朝的方向走去。

宋鶴元步子邁得快，就剩幾步之遙，他突然停了下來，他看到孟紓丞邊的護衛在花廳廊下等著衛窈窈。

衛窈窈跟著景碩出了花廳，一抬眸就看到了不遠地燈前的青頂轎，冷颼颼的北風刮著面皮，心里卻甜滋滋的，忙一路小跑著過去。

宋鶴元站在門廊下冷眼瞧著孟紓丞從轎子里出來，牽著衛窈窈的手，拉一起進了轎。

宋鶴元冷笑，默默地跟了上去。

跟著青頂轎拐彎，腳剛邁出，面前多了一道高大健碩的影。

景碩穿著曳撒，握著長刀，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擋住宋鶴元的前路。

“二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