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記憶讀取!
唯一不同之在于,它們在主宰圣座中是向王袒記憶,而現在卻是海克佐德主將記憶灌輸到它的意識中!
沉默之災許久后才中斷意識連接。
記憶難以偽造,也遠比述說更為確,但它同樣有不可忽視的缺點,那便是很容易看到“事”之外的片段。敞開的記憶猶如不設防的城池,它沒想到天穹之主竟會選擇這樣的方式向它傳達信息。
“你……”
“多余的話不必再說,”海克佐德的聲音十分低沉,顯然這一舉讓它疲憊不堪,“如果不這樣做,你會相信我所經歷之事嗎?”
答案毫無疑問是不會。
一個離黑石域不遠的小島,竟然便是魔力之源的現實所在,這種話別說口頭述說了,就算是閱讀過記憶后,它依然有種深切的不真實。
“你能創造自己的意識領域了?”沉默換了個話題。
海克佐德疑地看了它一眼,“我以為你會先關注瓦基里的下落。不過你猜得沒錯……如果不是如此,我也沒法向你傳達記憶。看到柱之樹的那一刻,我對意識界忽然有了更深的理解——若不是天海界的打斷,我或許還能更進一步。當然……比起王的圣座,我的領域要小得多。”
“原來如此。”沉默坐回到池邊,背對著天穹之主,“我確實很想知道夢魘大君的下落,甚至在‘看到’那張紙條時,我恨不得立刻去人類王國找它——但理告訴我,我必須拒絕你的要求。”
“拒絕……什麼?”海克佐德翻過來,從這個視角看過去,正好能掃到對方潔的背脊和一束垂落至池中的藍長發。
“我很開口,但不代表我不思考。”沉默緩緩說道,“你回來先找我,而非向王匯報這一況,目的已不言而喻。你想阻止神意之戰,或是等到真相水落石出后再做決定——這無疑違反了王的旨意,其本質和背叛無異。一旦被王知曉,它絕對不會輕饒你,而你勢單力薄,需要有人幫你。我,就是你選擇求助的幫手。”
“不,我對王絕對忠誠!”海克佐德低嗓音反駁道,“既然明知神意之戰是一場騙局,我們為何還要投其中,束手等待注定滅亡的結局?你覺得王會一意孤行?只要我想辦法聯系上瓦基里,王屆時也必然會明白,什麼才是正確的選擇,所以……”
它說到最后,聲音越來越低。
“該死,你都看到了?”
“嗯,”沉默坦然道,“我并非故意,但記憶沒法像語言那樣篩選和省略。你從離開無底之境的那一刻起,就知道王不可能同意你的做法。”
神意之戰是騙局,意識界藏著更深刻的,這和消滅人類與天海界并不沖突。哪怕紙條上的報為真,那麼只要不合傳承碎片,“升格”就不會開始,它們完全有大量的時間去破解這個。無論如何,有關神意的一切都應該握在自己手中,留著競爭對手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
的確,消滅人類有可能使得夢魘徹底消失在意識界,但相比整個族群,一名大君可以說微不足道,即使對方是瓦基里也一樣。王不會讓影響自己的判斷,它行事的唯一準則只有冰冷的邏輯。
一旦停下戰爭的腳步,人類的發展速度很可能會讓族群的優勢消失殆盡,這也是厄斯魯克再三強調的事,王絕不會冒這個險——海克佐德一定對此點心知肚明。
“如果是平時,我一定會把你削到不能逃跑,再將你給王審判。”沉默輕嘆了口氣,“不過看在這一切都是你因為想救出瓦基里的份上,我可以當做不知道。”
“既然你明白,那不更應該行起來嗎!還是說——”海克佐德斜眼向蜉蝣池另一端夢魘的軀,“你對瓦基里的敬重都是裝出來的,比起它本人,你更希看到一副空空如也的……”
砰!
沉默一拳砸在蜉蝣池上,令石制基座出現了幾縷裂紋,也讓天穹之主及時閉上了。
“首先,你的一切推斷都建立在一張不知來自何方的紙條上,那固然是瓦基里的手筆,但也僅僅如此。”
“可它預兆了無底之境的存在。”
“它還說神造之神并不安全,可人類本無法阻擋我們的步伐。”沉默冷聲道,“為了這麼一張紙條,就讓我公然違背王的意志?事實上,我愿意當作從未聽過就已經冒了相應的風險,換作是你的話,恐怕連這一點都做不到吧。”
“那并不是我的意思,我們大可以放緩攻勢、暗中調查,只要瞞住假面就行……”
“這也是我要說的第二點,你回來得太晚了。”沉默直接打斷了它的話,“王已經傳來了新的命令,西線戰事由假面負責,執行第二號方案。你不再是西線軍的負責人,或者說,不會有什麼西線軍了。”
“怎麼會……”海克佐德嘩地一下從蜉蝣池站起,接著一臉痛苦地捂住了口。
“你應該到了吧?意識界泛起的漣漪。”沉默面無表道,“事實上比那還嚴重得多,不止是憎惡之心戰死,黑石域的防線也宣告瓦解。在萬分危急的況下,王與核心融合,令王城為了新的神造之神。如今,整個族群都將遷往這片僅存之地,你的設想本沒有實現的可能。想要爭取時間,就必須違逆它的指令,這和公然與王對抗沒有任何區別。所以我無法答應你。”
海克佐德發現況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掌控,大君隕落雖然罕有,但戰場上發生什麼意外都不奇怪,只是它萬萬沒料到,局勢怎麼就突然惡化到這種程度了?
難道那些刃的異變……并不是特殊現象?
它自然清楚第二號方案是什麼——
假面在研究神造之神時,就提到過一種瘋狂的作戰手段。在不考慮代價的況下,將核心與神石礦脈榨至極限,可以令浮空陸地上升到相當驚人的高度。這種時候,巨大的重量足以讓它變一件致命的武。
當神造之神從高空墜落地面的一刻,只有天罰可以與之相比。雖然海克佐德不太清楚那究竟有多麼可怕,不過按假面的說法,大地會隨之崩裂,揚起的煙塵遮天蔽日,甚至能蔓延到數千里之外。巖漿也將從隙中肆意噴發,使得整個陸地變為一片活火深淵。
一次攻擊便消耗一座寶貴的神造之神,海克佐德原以該方案本不可能有實現的一天,沒想到王竟會同意這個做法。
如此一來,它的想法確實已為空談。
憑它一個人站出來違抗王?族群或許前路未卜,它的命運卻必然是注定的——除了被其他大君合力追殺以外,不會有第二種可能。
“也許你說得沒錯……”海克佐德重新慢慢坐回池子里,“我考慮得確實太不周到,差點犯下大錯。既然已轉第二號方案,我也該返回天穹城,布置后續的……”
砰!
又一道裂出現在池壁上。
天穹之主訝異地愣住。
“難道你打算放棄瓦基里嗎?”后者終于轉過來,它俯視而下的眼睛如同寒冰般冷冽,仿佛只要說出一個“是”字,它就要讓自己濺當場一般。
“我……”海克佐德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救也不行,不救也不行,還講不講道理了?
它忽然有些理解假面的心了。
“我拒絕你的要求,不代表我要放棄救它。”
“那方法是……”
“我不知道。正因為我不知道,所以這點需要由你來想。”沉默的語氣不容置疑,“但不管如何,你別指現在還能而退。”
接著它稍稍收斂了話語中的寒意,閉眼低聲說道,“……特別是在給了我希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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