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爺正拄著一小，繞著炭窯來回走，宋二和石平站在旁邊，等著宋太爺吩咐。

宋太爺指了指不遠留出的小孔，吩咐宋二:“你蹲下看看大小怎麼樣？不能太大。”

宋二似懂非懂地蹲下，他在宋家這些年，別的事都做過，弄炭窯還是頭一回。印象中，老爺從前似是也提過炭窯，不過那都是在品茶與儒生大談特談的時候。

當時就隨便聽聽，哪料到真的會做啊？太爺可別弄砸了，丟了自己的臉面。

旁邊的楊老太不皺起眉頭。

宋太爺看得清清楚楚，說實話，今天這一出，還得怪楊老太，他一向是個不手的，是被楊氏得做炭窯。

不是信不過他嗎？

不是聽到“炭窯”就皺眉嗎？

他就得將炭窯蓋起來，讓啞口無言。

楊老太越看越不靠譜:“我從前見的炭窯，好像沒發現帶眼兒的。”不是想懷疑，這一天，都挖了好幾次了，宋太爺總覺得這不行那不行的，又說不出為啥。

這就跟小媳婦喂豬一樣，一子一子的，要麼死，要麼撐死。

宋太爺胡子一翹:“沒有孔咋燒火？燒完了才能封上。”

楊老太立即擺上一臉的恭敬，也不與宋太爺爭辯:“先生您心里有數就行，我們都不懂，都聽您的。”

炭窯沒弄也就罷了，千萬別把孫、孫子的先生氣壞了。雖然楊老太一直覺得，宋太爺暗地里總哄騙小孫，小孫假扮隋已肯定是宋太爺的主意。這樁事可把他們嚇壞了，小孫還因此了傷，就為這，心里能沒個防備？

楊老太這話言不由衷，宋太爺才不會相信，真的相信他的話，咋一塊好木頭都不給他留？就那一堆一會兒要燒的木頭，都被楊老太反反復復挑了五次，留下的都是歪瓜裂棗。

唉！

宋太爺是沒想過，他都擼袖子下場了，竟然還會被人質疑。楊老太一雙眼睛整天盯在他上，好像生怕他將小狐貍教壞了似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次他就讓楊老太好好見識見識他的本事，讓以后見到他，都得真心實意地夸贊一句。

“起來吧，”宋太爺吩咐宋二，“我自己看。”

在宋二驚訝的目下，宋太爺蹲下了，然后趴在地上仔細瞧著。

宋二真是不敢相信，自家太爺能做到這一步，看看不就是一個炭窯嗎？說人家楊老太沒見過世面，將這也放在心上，太爺自己還不是為了爭口氣，連面都不要了。

這若是讓太爺那些學生見到，恐怕要懷疑太爺瘋癲了。

宋太爺上的袍子蹭的都是臟污，胡須上都沾了塵土，可他顧不得這些，讓宋二攙扶著從地上爬起來，就揮手道:“好了，現在就開始燒。”

楊老太訝異:“不等明天？”

“等明天？”宋太爺道，“讓你將這些木頭都走？”

楊老太道:“哪能呢？我這不是怕累著先生麼？”

“我不怕累。”宋太爺倔脾氣來了，鬧到這個地步，累不死他，但做不出炭窯，就要氣死他了。

楊老太看了看旁邊堆起來的木頭，只好跟著點頭:“那就燒吧！”

石平等人將木頭抱進窯中，楊老太抄起了手仔細地看著:“窯里不能放別的了？”

別人沒聽懂，宋太爺卻明白的很，楊老太認定他弄不好，琢磨著借火干點別，看那模樣是恨不得在上面架口鍋，將十六戶的飯都做了。

趙泱站在遠看得清清楚楚，這場面順順利利，其樂融融，好的，還是別湊上去了，等到開窯的時候再去看看。

整個西村都是一片繁忙，為了方便干脆十六戶湊在一起做飯，宋老太、許老太、曹老太帶著村中的媳婦子忙乎。

飯雖然不太好，但吃起來香，騰出手的人進門就吃，吃完再去忙，大家陸陸續續吃了一個多時辰。

東村的人一直盯著他們的靜。

高里正家里，幾個村民湊在一起，說著東村的事。

“拉回來好多車黑乎乎的東西，可能是人家不要的腌臜，也不知道要做些什麼。”

“我看到了，是從一個失火莊子上帶回來的，挑出來不碎磚塊，都用來砌墻了。”

“好像還要做炭窯，就在村邊空地上，壘了個不太大的窯，剛剛我去看，已經點火了。”

“他們還會做這個？”

這群搬來的人，做的事與他們預想的不太一樣。至他們糧食夠吃，要不然一個個能那麼有勁兒？

昨天買去城里給牲口買了不草料，可見手里也有些銀子。

高里正沒作聲。

村民們接著議論:“就算有點銀錢，他們人也多啊，照這麼花，只怕不夠到明年吧？”

不是說，糧食夠吃到春天的就行了。明年得耕種，秋天才能收糧食，這段時間咋辦？

“所以還得看著點，”高里正道，“每次他們來打水，都不要與他們多說話，他們男子不，就怕突然夜里起壞心，就算不明著做，暗地里坑你，你也沒法子。”

外鄉人，是要看著。

高里正不希那些人糧食和炭能過冬，他屯了不的東西，就等著賣給那些遷民，只不過現在他們手里還有，他就沒作聲，準備等到寒冬臘月，他們凍得不行的時候再賣給他們。

這群遷民給他們帶來這麼多麻煩，不從他們上賺點銀錢，那不是虧了？

……

第二天趙泱起的時候，發現早就不在屋子里了。

梳洗好了，才問娘:“我哪去了？”

羅真娘道:“去炭窯那兒了。昨晚是石平幾個在那里看的火，天不亮你就過去了，我不放心陪著去的，到了一看，宋太爺也在呢。”

宋太爺和楊老太算是跟炭窯較上勁了。

羅真娘道:“希能。”

趙泱也顧不得這些，起了大早就往黃家莊子上去，說來也是巧，在半路上，他們跟昨天護衛馬車的那些人又遇到了。

“真巧了，”昨天搭話的人，騎在馬上向趙學禮打招呼，“您們還去黃家莊子上？”

趙學禮笑道:“可不是，東西還沒拉完呢！”

懷道:“我主家姓王，我家莊子就在黃家對面，我王懷。”

趙學禮點點頭:“我們在霞村，我趙學禮，這是我兒。”

趙學禮覺得這個王懷，人看著和善，喜歡說話，似是脾氣很不錯，應該沒有什麼不好的心思。

懷道:“我主家要尋個安靜的地方養病，就看中了這莊子，不過莊子上東西雜，可能要尋些人手過去收拾，我看你們做事聽麻利，自家還有驢車，可愿意接這活計？銀錢不了你們的，每天每人四十到六十文錢。”

懷覺得這工錢了，可王爺說，這十六戶很警惕，多了他們反而不會來。

四十到六十文工錢？趙學禮哪料到還能有這樣的好事。

趙泱不也豎起了耳朵，之前還讓盧氏幫忙攬活兒呢，沒想到會這麼順利，王家自己就找上來了。

趙學禮道:“不知都是什麼活計？”

懷道:“可能要費些力氣，我家主子看不上那莊子，若不是眼下這天氣，可能要將莊子都拆了重新蓋。”

拆了重新蓋？莫不是個紈绔子弟？趙學禮心里衡量著，這樣的人家，能不能去干活？萬一挑剔的厲害，別銀錢沒賺到，反而惹出事端。

懷看出趙學禮的遲疑，暗自掐了一把大，他好像有點之過急了，這都已經是他克制的結果了。

否則都應該花些銀子，給人置辦些吃喝，好好地將人請來做客。

“我們都是人，”趙學禮道，“也不知道主家會不會嫌棄？”

懷忙笑道:“我們主家很好說話，有空你們不妨去莊子上看看，反正就在黃家莊子對面。”

趙學禮思量片刻點點頭。

趙泱低聲道:“我跟爹爹一起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