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媽媽仔細地端詳著趙泱。

當年家中找回小王爺的時候，沒跟著去，不知曉當時的形，后來聽府中其他人議論，還曾從心底里暗暗質疑過趙家這些人。

現在看來，是有人故意放出那些話，原因自然很簡單，就是怕王爺惦記著趙家人的好。

想及這些，陳媽媽難免心里難過，不了解，不會知曉小王爺這些年是如何過來的。

小王爺流落在外，還得從太祖過世后，三王之說起。

先皇是太祖四子，封號端王。太祖過世之后，長子賢王登基，這位新皇本就對幾個弟弟不放心，又有佞從旁離間，再加上吳王、越王的確暗中有些謀劃，拿到一些證據的新皇立即向三個弟弟下手。

吳王和越王早有準備，尚能應付，先皇只好帶著全家倉皇逃跑，老王爺是先皇堂弟，作為蕭家的另一支，平日里與先皇好，不忍見到先皇這般，一開始暗中幫襯先皇，被人告發后，干脆與先皇一同起兵。

開始時，先皇和老王爺吃了幾次敗仗，家眷跟著顛沛流離，路上遇到朝廷圍剿，先皇正妻為了保護幾個孩子而死。

按如今的豫王太妃，也就是小王爺的親生母親的說法，為了三個孩子，也差點喪命。

不過，還是沒能將人護住，先皇的兩個孩子和小王爺都被朝廷的人擄走了。

之后，朝廷將領以三個孩子命做要挾，著先皇和老王爺現。

先皇和老王爺自然不肯束手就擒，沒過幾日，先皇兩個孩子的尸就被吊在城樓上。

大家都以為三個孩子死了，沒想到小王爺能死里逃生。

后來先皇和老王爺吞并了越王的兵馬，局勢漸漸扭轉，兩人直奔京城而去，本以為會有一場惡戰。誰知，新皇親征吳王時箭傷，先皇還沒兵臨城下就駕崩了，先皇就這樣順理章地登基了。

藏匿小王爺的魏氏，聽到消息，知曉老王爺被封為豫王，覺得可以靠著小王爺得一場大富貴，這才暗中尋王府中人，要王府用銀票換小王爺。

也多虧了這樣，王爺才尋到了小王爺的下落，將小王爺帶回王府。

小王爺回府的時候，已經快九歲了，模樣變了不，老王爺還好，倒是王妃有百般擔憂，生怕魏氏邊的孩子，并非自己的親骨。

甚至都沒有親自去迎接小王爺。

等小王爺回到府中，太妃對這個失而復得的兒子，表面上尚親近，背地里也有諸多埋怨。

九歲了，除了小時候認一些字，其余的一概不知，更有許多坊間學來的病，府中的錦玉食不喜歡，卻想要什麼野菜餅。

不如此，還念念不忘村中那一家子。

太妃那會兒已經生下了長，肚子里又懷了一個，怎麼都覺得自己的長子不該這般，便是普通顯貴家的孩子，也早開了心智，但小王爺還是一副蠢笨的模樣，平日里連話都不肯說，懷疑是在戰時傷到了頭，尋來京中最好的郎中給小王爺醫治。

陳媽媽也是那時候去小王爺院子里管事的，就是在那會兒聽說，小王爺被村中姓趙的人家迷了心智，那些人本不是表面上的良善。

王府接小王爺回來的時候，給了那家人不銀錢，那家人發現小王爺出可能不一般，三番兩次討要什，終于惹怒了太妃，太妃給了一筆不小的銀錢，將那家人打發了，還設法讓那家人搬遷。

總之，以后都不準小王爺再跟那家人見面。

陳媽媽那會兒覺得，太妃也是慈母之心，小王爺年紀尚小，不辨人心。

一路走過來之后，才明白，有些人和事，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般，虎毒不食子，人卻不一定。

尤其是太妃生下的第二個兒子夭折之后，更覺得是小王爺命克死了自己的親弟弟，心中對小王爺愈發怨懟。

也是漸漸看清楚太妃之后，對太妃說的許多話都有了質疑。

見到趙家之后，只會覺得果然如此。

趙家若是真的拿了王府的銀錢，不會是如今的模樣。

更別提趙家人還帶著人救下趙景云，搬遷到洮州也是憑著自己的本事和力氣做事。

這麼好的郎，任誰都會念念不忘。

陳媽媽如今只希小王爺能好起來，這位趙家郎也能一直在王爺邊。

這會兒功夫，許多念頭從陳媽媽腦海中閃過。

看在趙泱眼里，陳媽媽就是在為王公子焦急，所以才會有些心不在焉。

趙泱道:“還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

陳媽媽搖搖頭道:“我要給公子熬藥，您若是得空就與我說說話可好？”

趙泱自然答應。

兩個人進了灶房，陳媽媽拿起扇輕輕地扇著火。

趙泱道:“聽說王公子是了傷？”

陳媽媽點頭:“我家公子小時候遭過難，子骨本就不太好，這次也是傷了元氣，不知道何時能痊愈。”

聽到這話，趙泱道:“之前聽王公子說過一言半語，公子曾在外幾年。”

陳媽媽雖然不知曉公子都與趙家郎提了些什麼，顯然趙家郎還不知公子的份，也不便說破。

想到這些，陳媽媽點點頭。

趙泱接著問:“那會兒，公子有多大？”

時玖聽著這話，知曉趙泱在確定他到底是不是小啞。

陳媽媽想了想:“大約六七歲就在外面，九歲才找回來。”

趙泱心里一，果然跟小啞的年紀能對得上。

這兩個人有太多相似的地方，要說他們兩個沒有關系，趙泱都不會輕易下這樣的結論。

陳媽媽又嘆了口氣:“我家公子不容易，家里對他管束的太嚴，因在外幾年，回來之后就要學各種規矩、禮數……”

“我記得第一年就請了七八個先生，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大家都睡下了，他還在燈下讀書。”

趙泱眼前浮現出小啞被接走時的模樣，那會兒就想過，也許吃穿好了，未必人也會跟著歡喜。

那會兒只是小孩子的擔憂，覺得小啞爹娘沒有來，小啞的日子不知能不能好過？

腦海中趙泱與時玖道:“我現在不希王公子是小啞。”

“為何？”時玖沉默片刻才問出口。

趙泱道:“其實我更希小啞回去之后，漸漸就將我淡忘了，就算偶爾想起來，也跟我一樣，有些掛念就好了。”

“那樣的話，肯定是有更好的人在小啞邊。”

時玖聽到這里，忽然明白了趙泱的意思。

時玖道:“你還不是經常提及小啞？”

“我與小啞怎麼能一樣？我之前有病癥，不能開口說話，”趙泱道，“邊除了家里人和小啞再也沒有旁人了。我當然會記得小啞。”

“小啞在村子里時，養他的人對他整日打罵，吃不飽、穿不暖，過的日子哪里比得上我？若是他回家之后，卻一直想要來找我，可見他在家中的形會是如何。”

時玖不愣住了，他從來沒想過這些，可能除了趙泱，也沒有人幫他思量過這些。

他現在很想與趙泱坐在一起，就像在趙家灶房里時一樣，與相聚咫尺距離，聽說著這些話。

陳媽媽也想到了酸之，忍不住用袖子了眼角:“我家公子十五歲的時候，就去軍中了，可能是這樣，子才沒養好。”

趙泱安陳媽媽:“王公子不是來洮州養病了嗎？王公子年紀尚輕，這次好好調養定能康健。”

陳媽媽連連點頭:“借您吉言。以后若是您能常來走就好了，我們從家中來的人也不多，您過來，我們也能說說話。”

趙泱道:“我們還要在莊子上做事，得了空我就來尋您。”

陳媽媽十分高興，臉上也出笑容。

藥熬好了，陳媽媽端去給王公子，趙泱也在正屋門前止步。

看來今日是不可能見到王公子了，等王公子好起來，可能還會有機會……

趙泱琢磨著往回走，王家看樣子一時半刻不會走，他們離開之前，肯定能弄清楚王公子是不是小啞。

腦海中，時玖道:“別忘了與趙大人說阿姝那樁案子。”

趙泱點頭，現在時玖回來了，有了時玖在一旁幫忙，登時覺得輕松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