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看著面前的姐弟三人。

遷民千里迢迢來到洮州，好不容易找到地方落腳，就想著買筆墨和書冊，他多多心里有些。

而且這郎似是很信任他似的，那期盼的目，讓他也不好拒絕。

掌柜又想起張元，若是他在這里，說不得會自己買了書冊送給這姐弟，他不過就是說說洮州的形，委實算不得什麼。

“柳家在城中有不的鋪子，”掌柜道，“出門向西走不遠，就是柳家的皮鋪子，東街上還有他們家的脂鋪子。”

“柳家在這里許多年了，我來洮州的時候，這條街上鋪子還不多，但柳家就有兩間，他們銀錢給的痛快，寨子里的牲畜皮都賣去那里……有時候柳家還開粥棚，賑濟流民。”

“你們來洮州的路上有沒有住過邸店？”

趙泱立即點頭:“在岷縣住過。”

掌柜點點頭:“也是好不容易才能住進去的吧？邸店里的米糧等，除了衙署湊的，城里富裕的人家都湊了一份。”

來洮州路上的邸店自然不止趙泱他們落腳的那，朝廷手里的賑災糧不夠，遇到孫集那樣的員，干脆貪墨了賑濟糧。

沒有糧食，卻還要開邸店，自然要設法讓州府的富戶拿一些。

這其中肯定也有人是為遷民著想，自愿幫襯的。

看掌柜的意思，柳家應該是后者。

“咱們洮州城，就是柳家出面張羅的，”掌柜說著將目又看向張元的書冊上，“我們提到的張秀才也拿了些銀錢。”

“所以，你們有什想要賣去柳家，應是可以，柳家知曉你們是遷民，不會故意低價錢。”

“不過你也要多問問，柳家大爺人不錯，鋪子里的掌柜和伙計卻也不一定。這兩年柳家大爺建詩社，將心思都用在文章上，鋪子里的事管的不多了。”

趙泱聽到這里不道:“本朝商賈人家不是不能科舉嗎？”

“眼下是不能，”掌柜道，“但聽說往后可以，再說現在不限制商賈子弟讀書，柳家大爺也是很有才氣的，有不讀書人愿意與他來往。”

腦海中，時玖道:“掌柜的覺得柳家大爺很是不錯，才會與你說這些話。”

趙泱回應時玖:“如果不是剛剛試探了柳家人，我都要懷疑柳家跟阿姝的死無關，黃家莊子失火或許另有。”

“柳家肯定有問題，”時玖道，“柳家下人若是沒有別的心思，不會讓人跟著你。”

趙泱道:“掌柜不像是騙我們，可能柳家大爺在外的名聲太好了，要不然寨子的人也不會將皮賣去柳家。”

趙泱很想見見那位柳家大爺。

趙泱向掌柜道謝:“那我先去柳家皮鋪子問問，晚些時候來您這里買紙筆和書冊。”

掌柜將趙泱送出來，親手指了方向:“你往那里去，前面能看到柳記的匾額。”

離開筆墨鋪子，趙學景才低聲與趙泱道:“姐兒，你這是要打聽寨子眷的案子？”

趙泱搖頭:“正巧遇到了，就問一問，萬一能幫到趙大人和寨子的人呢？”

這話說的。

趙學景不知道怎麼回應才好，他們是剛到這里的遷民，對這都不悉，咋還能幫上忙？

不過，想想就連趙大人的命也是他們姐兒救下來的，姐兒說這樣的話，也就沒啥了。

至于趙元讓和趙元吉兩個，則是一心一意聽他們阿姐的。

不用鋪子掌柜說，趙泱就能找到柳家鋪子。跟在他們后的柳家下人顯然已經報了信，他們人還沒走到，就聽到前面不遠有人在吆喝收皮。

趙泱也就順著那聲音向鋪子里看去。

“是想買皮還是準備賣啊？”伙計向趙學景道，“外面這麼冷，不如進去瞧瞧吧！”

趙學景正要拒絕，趙泱道:“先問問價兒行嗎？”

“行啊，”伙計笑容滿面，“就算不買也不賣，進去暖和暖和也使得。”

伙計這話，讓人討厭不起來。

趙泱還沒說話，伙計將簾子掀起，引著趙泱走進去。

“皮怕熱，鋪子里不是很暖和，”伙計道，“但是能避風。”

等到趙家人走進去，管事就上前來招呼。

趙泱看著鋪子上掛著的皮，林林總總掛滿了一整面墻。

掌柜就任由趙泱端詳。

“你們是獵戶？”掌柜與趙學景說話。

“不是，”趙學景道，“但……也能遇到些野。”他總不能說，沒有皮也不準備買皮吧？

路上打到的那些野兔，皮早就洗干凈褥子了，至于鋪子里賣的這些……他們也買不起。

但不知曉姐兒要做什麼，趙學景也只能應付。

“我姓孫，我老孫就行，”孫莊說著，吩咐伙計到了幾碗熱水，“你們是城外的人？來一趟不易，坐下說說話。”

趙學景見趙泱依舊瞧著那些皮，不好推也只得坐下來。

孫莊道:“從前沒見過你們。”

趙學景點頭:“我們是才籍的遷民。”

聽到這話，孫莊將熱水向趙學景面前遞了遞:“籍到了洮州？”

趙學景應聲。

孫莊接著道:“能落腳在洮州也算不錯，咱們城外有不良田，只要好好耕種，總能吃飽飯。”

“你們手里有皮只管來我們柳記，附近村子獵到東西都會拿過來，我們會盡量給你們高價兒，我家東家心善，知曉你們不易。”

趙學景嘆了口氣。

孫莊又道:“你們眼下落籍在哪個村子？”

趙學景正思量要不要說實話，就聽趙泱已經替他道:“霞村。”

如果不告訴柳家，柳家就打不開這話茬。

孫莊心中一喜，才幾句話就讓這些人提及了霞村，比他預想的要容易些。

“你們就是籍霞村的遷民啊？”

孫莊一臉驚詫倒將趙學景嚇了一跳。

孫莊立即擺手:“我就是聽說霞村那邊出了人命，所以才會這般說，你們莫要在意。”

趙學景點點頭:“這倒是。”

孫莊道:“那是寨子里的眷，寨子里常將皮賣到我們鋪子。要說洮州與寨子最悉的，也就是我們柳家了。”

“那過世的眷白玉姝，平日就幫著寨子買賣什，我們也算相，沒想到會出這種事。”

孫莊提及白玉姝，是想要眼前這些人也順著他的話說下去。

哪知道話說完之后，周圍一片安靜。

郎帶著兩個半大小子還在看皮，他眼前這個漢子垂著頭不知在思量些什麼。

這樁案子，他們已經從衙署打聽了些消息，但有些細節卻不知曉，衙署換了一位趙大人，對下屬管束甚嚴，讓人無從下手。

孫莊正想著，就見那郎走了過來。

“趙大人吩咐過，阿姝的事不能與外人說，”趙泱看向孫掌柜，“不過……”

孫莊等著郎繼續說下去，那郎停頓片刻道:“你們是為寨子打聽消息？”

孫莊不一噎，他自然是探聽消息，但都是試探著問的，就這樣被人看出來了？

“也不是不能說，”趙泱想了想道，“掌柜的先告訴我，銀鼠皮能賣多銀錢？”

這是要得了好才能說？

孫莊正想著，那郎將懷里的竹簍放在地上，竹簍卸下來的時候，不小心刮到了他的靴子。

“不小心撞到您了。”趙泱說著手拍了拍孫莊的靴口，之前握在手心里的錄音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