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彥從南往北走，已經在路上大半個月了。

得知宋太爺自愿遷民去洮州，他就了這個心思，要追過去。

他爹年紀不小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順順利利到洮州，雖說岷縣有秦家在，他事先寫了信函，請秦家接應一下。

但以他爹的子，未必就愿意去求秦家，再說，也得他爹先走到岷縣才行。

唉，宋彥從一個風無限的狀元郎，以從七品職大理寺，三年升為著作郎，到現在……因為對付馮家被清算，雖然躲過了牢獄之災，卻還是被貶去瓊州做通判，保住命沒錯，但有馮家一日在，就別想再進中書省，就算是斷送了前程。

想一想，當年臨軒唱名，就像是恍惚間發生的事。

這次他們主張皇上保下豫王爺，二十幾個人一同去太師府商議，還以為此事定能功，沒想到皇上和太師會覺得趁機拿下豫王也算是解決了心腹大患，放任馮家用手段暗算豫王。

如果豫王不是顧著后一個州的百姓和邊五萬大軍，可能為了保命中途敗走，可他是撐到將敵軍擊潰，自己和家將卻死在兵馬合圍中。

藩人已經敗走，那麼合圍殺死豫王的人是誰？知曉的都心知肚明。

豫王死了之后，他們這些人便沒有了意氣。

馮家不知從哪里得知了他們二十幾人的名錄，將他們殺的殺，貶的貶。沒有豫王制約馮家，小皇帝和太師也只能眼看著馮家如此作為。

想到這里宋彥心中一笑，他們早就料到會如此，太師著實糊涂，如今自食惡果，又能怪得了誰？

他現在用京中的關系去洮州，仿佛自暴自棄般，洮州通判，不足掛齒，洮州、岷州又在馮家的掌心握著，京中好友都勸說他，莫要前往，此去與自戕沒什麼差別。

可……他還是拿定了主意。

中了狀元之后，他爹就說他，愚鈍偏又剛正，去太師邊，想要勵圖治報國報民，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果然被他爹言中，他淪落至此也就罷了，他爹也氣得背井離鄉，他若是還不跟過去盡孝道，豈不枉為人子？

“辛苦夫人了。”宋彥看向妻室，又看看馬車里面睡著的小兒和已經懂事的大兒子。

“大爺別這麼說，”宋大徐氏道，“我看也未必不好，離開京城，大爺也輕松不，遠離朝堂也就不愁那些事了，就算洮州在馮家手里，只要大爺您做好自己的事，馮家未必就會向您手。”

“您回不去京城，不過一個小而已，馮家也沒神理會您了。”

話是這樣說，馮家又能放過誰？

馮家本不用自己手，他底下的那些爪牙就能收拾了他們。

宋彥早就想明白了，此去不會太平，但他也顧不得許多。

“這次的時候，我還去求了簽，”徐氏道，“簽文上說，我們北上去尋爹是對的，還說這一去，不但能平安，還能添丁進口，家宅興旺，喜事連連。”

宋彥點點頭:“希吧！”上這樣說不過是安徐氏，其實他對那簽文……半個字都不信。

什麼添丁進口，家宅興旺還好說，他與徐氏都年輕，多生幾個孩兒罷了。

喜事連連……

家里孩子都小，喜從何來？

都是騙人銀錢的罷了。

他別的不想，如果能讓他緩過一口氣，手救救那些與他一同被貶的同僚也好。

徐氏手遞給宋彥一個炊餅。

宋彥將炊餅送到邊，不由地又嘆了口氣:“不知道爹能不能吃上這些。”他爹最喜歡吃蛋，恐怕現在蛋沒得吃了，只要別著就好。

……

天將黑了。

趙泱和趙學禮等人浩浩從寨子上回來。

大家忙碌了一整日，卻不覺得疲累，腰間有沉甸甸的銀錢，車上又換來的件兒，只要看著這些，大家就有了神。

驢車上，眾人還商議明日要做些什麼。

“將村里半大小子也過來吧，”牛道昌和趙學禮湊在一起，“不用寨子上給工錢，就是讓那些小子給咱打打下手，等他們學了，活兒干的多了，再算人頭不遲。”

趙學禮點頭:“行。”活兒干的快，還能做些別的。

羊圈那邊的糞窖蓋完，牛圈那邊還等著呢！

現在不是缺活兒，是缺人手。

婦人們則是看著車上的什，王氏家里沒拿出啥來跟寨子的人換，看著車上的皮直眼饞。

家里牛興、牛盛兩個孩子服單薄，如果上一塊皮，也就不會那麼冷了。

大家一路上說說笑笑，一不留神就看到了霞村。

楊老太們早就在村口等著了。

趙元讓、趙元吉這些半大孩子先跑過來，幾個孩子先往驢車上看，看到驢車上拉了不的東西，眼睛都跟著亮起來。

“拿去寨子上的東西都賣了嗎？”趙元讓忍不住問羅真娘。

羅真娘點了點頭。

幾個孩子臉上笑容更深了，然后就有人往村子里跑去報信。

“賣了，都賣了，換回好多東西。”

楊老太、曹老太、許阿等人腳本就不好，沒能去寨子上，但們讓眷們捎了東西去換什，從大家離開村子，到現在們等的就是這個消息。

現在幾張臉上紛紛掛上了笑容。

楊老太倒是很鎮定:“就跟你們說，你不用擔心，東西好，不怕賣不出去，尤其是針線活兒。”

寨子上的人有那功夫都是伺候牛羊了，他們手里沒有大牲口，只能做這些零碎活兒，就跟孫說的，這啥？互相依賴，互相彌補。

楊老太弄不清楚小孫從哪里學到這些個詞兒，總之就是他們沒有的，我們有，我們沒有的，他們有。

大家湊在一起，互相換一換那不就都有了？

驢車進了村子，十六戶的人都聚在了一起，他們也不怕外面冷了，就這驢車便說起來。

去了寨子上的人，手里都有沉甸甸的錢袋子。

“真的給了那麼多？”曹老太問兒子曹。

“那還有假？”曹笑著道，“但這里可不是咱們的，還有姐兒和村里的呢。”

曹老太笑著道:“知道，知道。”

一百文就拿出十五文來，十文放進村里，五文給姐兒。大家本想再多給，但姐兒就只要這些。

十七個漢子，一共賺了一千七百文。

一百七十文給村里，八十五文給趙泱。

大家將銀錢數出來給趙學禮。

羅真娘和謝寡婦那邊也算出銀錢，十三個婦人，不算換、賣件兒的銀錢，一共賺了兩貫多銀錢。

二百三十文給村里，一百一十五文給趙泱。

聽到這個數，趙學禮和牛道昌不一怔，他們干活兒竟然沒比上婦人。

趙學禮不問:“怎麼會那麼多？”

羅真娘道:“有些活計沒做完，但是提前給了銀錢，明日我們就沒你們多了，不過我們也會加人手。”

前半句話讓漢子們松口氣，不過后面的話，讓他們又羨慕起來。

眼下，看起來好像他們更合適，每天都要給那麼多銀錢，可是仔細想想……眷那邊也好啊，干得多賺的多。

“好了，好了，快說說我們那些東西都換了些啥吧！”許阿在旁邊看了許久，終于忍不住開口。

幾個年紀大的，凍得鼻涕眼淚直流，但們也顧不得許多，眼睛就好像長在了驢車里。

謝寡婦找到了幾塊碎皮子，放在了曹老太手里:“這是布老虎換的皮。”

曹老太手一就知道是好東西，舊牛皮，立即咧開，出里稀疏的牙。

布老虎都是碎布頭做的，里面放的稻草和蘆花，就是個玩，還能換皮子，不是賺大了。

“娘，您納的鞋底兒換了舊皮襖，”羅真娘將一件皮襖拎起來遞給楊老太，“您看看，皮襖收拾收拾，您剛好能穿上。”

聽到有皮襖，大家都將目落在楊老太手中。

許阿先道:“這是鞋底兒換的？”

羅真娘和謝寡婦點頭。

這皮襖有年頭兒了，著有些發，但是不耽誤它抗風，是看著就覺得暖和，更別說穿在上了。

那些鞋底兒就是費些功夫罷了。

想想這些，大家就不止是羨慕了，而是心里著了火兒，恨不得立即沖回家，連夜做針線。

謝寡婦道:“許阿，您不是也做了鞋底兒嗎？您那些也換了些皮。還有那裹是誰做的？換了些羊。”

“我，”魏老太立即舉起手，“我做的，我做的。”

魏老太的眼睛要冒出來，孫兒要有羊喝了。

這一趟可真沒白去，去的人賺了銀錢不說，沒去的也跟著沾了。

趙泱站在一塊石頭上，居高臨下看著那熱鬧的場面，然后和腦海中的時玖說話。

趙泱道:“大家收獲都不。”

時玖道:“嗯，這次之后，大家想的也就多了，思量一多，就能賺到銀錢。”

說完這話，時玖停頓片刻道:“不過，盯著村子的人也更多了。”

趙泱聽到這話，下意識地向村口看去，立即看到了走過來的高里正。

趙泱道:“還真是。不會現在就憋不住了吧？”現在可是時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