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書局名雅心書局，昨日辛柚聽方嬤嬤提過。不過今日方嬤嬤沒有來，跟著辛柚的還是小蓮。

辛柚吩咐車夫把馬車拉到遠一點的地方停靠，讓小蓮去打聽一下況。

不多時小蓮返回來，了汗道:“是雅心書局今日發售平安先生新出的話本子，數量有限，這才引得許多人來搶。”

辛柚著擁的人群，語氣有些復雜:“原來京城人都這麼看話本子。”

小蓮在京城住了四年，對此見怪不怪:“是呀，京城識字的人多，閑來都看話本子打發時間。就是那不識字的，也喜歡往酒肆茶館里跑，聽說書人講新出的話本故事……”

小丫鬟說著說著停下了，一扯辛柚袖:“姑娘，您看那是不是二公子！”

辛柚順著小蓮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兩個年鬼鬼祟祟溜過來，其中一人正是段云朗。

“二公子竟然上學的時間來買話本子！”小蓮震驚。

辛柚想的卻是避開段云朗，免得生出別的事，于是過人群，走進了青松書局。

與人山人海的雅心書局相比，青松書局冷清到令人心酸，掌柜在發呆，伙計在打盹兒，甚至都沒反應過來有人進來。

小蓮咳嗽了一聲。

伙計一躍而起，口問:“都到我們店里來了？”

小蓮脆生生道:“我們姑娘來買書。”

“是不是走錯了——”

掌柜手把伙計揪到后面，出熱切的笑容:“姑娘要買什麼書？”

“我先看看。”

“姑娘看，姑娘隨意看。”

辛柚耳朵尖，等走到書架深，聽到伙計小聲嘀咕:“掌柜的，你笑得這麼熱，別把人家姑娘嚇跑了。”

“一邊去！”

架子上一排排書，紙張油墨特有的氣味縈繞在鼻尖，越往里走書墨氣就越濃。

辛柚目從這些書冊上掃過，隨手拿下一本書。那是一本游記，頗有厚度，售價可想而知不便宜。

辛柚的目的不是買書，而是多了解這家書局的訊息，買了這本書自然好說話。

抱著書走出去，還沒等開口，就見一人沖進來，跪在了掌柜面前。

那是一個看起來十二三歲的瘦弱年，盡管緒激，卻還記著克制音量:“掌柜的，求你再預支我一些工錢吧，我娘斷藥了……”

掌柜沒好氣道:“你小子都預支半年工錢了，咱們書局又不是善堂，沒完了是不？”

年砰砰磕頭:“求你了，我不想沒有娘……”

“趕走，還有客人呢。”掌柜看起來態度不好，卻從荷包里出一把銅錢塞進了年手里。

年連連道謝，爬起來就跑。

“等一下。”辛柚出聲。

年茫然看過來。

掌柜忙賠不是:“是不是吵到姑娘了？這小子不懂事，姑娘別和他計較——”

“小蓮，拿二兩銀給這位小兄弟。”

“噯。”小蓮毫不猶豫應了，走到年邊，把碎銀塞進他手里。

年徹底傻了，下意識看向掌柜。

掌柜可不傻，有這二兩銀，這小子的娘說不定就有救了，也不用他自掏腰包預支工錢了。

“姑娘心善給你的，還不快謝謝姑娘！”

年如夢初醒，忙跪下給辛柚磕頭。

“快回去照顧你娘吧。”辛柚溫聲道。

也不是濫發善心，只是年那句“我不想沒有娘”，讓無法做到袖手旁觀。

年深深看辛柚一眼，再次磕了一個頭，爬起來匆匆離去。

掌柜再看辛柚，笑容就真切許多，話癆說起年的事:“那孩子的娘以前也在書局做事，本來還過得去，這一病母子二人日子就難過了。也是可憐人啊，母子進京是來尋男人的，尋了好些年都沒尋著人影……”

辛柚默默聽著，時不時點個頭。

許是閑壞了，有個態度這麼好的聆聽者，掌柜越說越起勁，到后來辛柚連那年的爹啥名字都知道了。

自然而然聊起來:“我看店里書籍種類繁多，怎麼進店的人不多呢？”

一旁伙計默默天。

這姑娘確實心善，進店的人哪是不多，就這姑娘一個。

提起這個，掌柜就長嘆口氣，語氣不自覺帶了憤怒:“要不是平安先生被他們搶走了，何至于此……”

兩家書局挨得這麼近，經史子集這類書自家書局有的對面也有，關鍵還是要看誰家能出風靡京城的話本子。

平安先生寫的話本子人追捧，人們去買話本子時順便就把其他書也買了，這麼一來青松書局門可羅雀也就不奇怪了。

“再尋不到好的寫書先生，東家就要把書局轉手了——”掌柜與眼前聊得太投機，一不留神把書局的艱難局面說了出來。

裝作沒看出掌柜反應過來后的尷尬，辛柚順勢問:“接手書局要不銀錢吧？”

“那是當然。咱們書局不但售書，后面還有印書坊和一片不小的宅院。”說到這里，掌柜眼里閃過落寞。

青松書局對他來說不只是謀生的地方，可以算得上他的家了。

“掌柜的別愁，說不定生意很快就好起來了。”辛柚把隨手拿的游記放到柜臺上，“這本書售價多？”

掌柜作勢打了自己一下:“看我這張，一說起來沒個完，耽誤您時間了。這本書——”

看清那本游記，掌柜一頓，神浮現幾分異樣。

辛柚疑問:“掌柜的，這本書是有什麼問題嗎？”

“這倒沒有——”掌柜猶豫著，一時不知該怎麼說。

就在這時，門口腳步聲響起，有人走了進來。

辛柚看到那一襲朱，意外揚了揚眉。

竟然是驚馬時出手相助的義士——錦麟衛鎮使賀清宵。

“大人來了。”伙計恭敬迎上去，顯然是知道賀清宵份的。

掌柜也急忙問好。

面對掌柜與伙計，賀清宵并無倨傲之，溫和頷首，目落在了辛柚面上。

辛柚分明看到了對方眼里的驚訝之，大大方方屈了屈膝:“沒想到在這里再遇義士。”

賀清宵眼神恢復了平靜，問道:“寇姑娘一切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