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原本只是隨口問,沒想到王竟是認真答了,不由怔了怔。
從前也問過王,將來當上這仁濟堂最年輕的掌門,他會不會怕。王只嗤之以鼻,說他是什麼人,區區掌門罷了,有什麼難。
而現在,王臉上的意氣風發不再,只有沉沉的心事。
晚云站起來,挪到他邊坐下,安道:“師兄可沒那個能耐毀了仁濟堂,況且師伯和師叔看著,出不了岔子。昨日師叔才說了,他二人要陪你到過年才走,到了那時,一切都理順了,師兄便不會再覺得為難。”
“此事我還要同師叔再議。”王卻道,“讓你先回京師實在不妥。那等狼虎之地,連師叔應付起來也力不從心,讓你接手太勉強了。”
晚云知道他的擔憂,搖搖頭:“不勉強,我去才合適。我雖資歷尚淺,但師叔給我安排了許多幫手,而且還有阿兄。有阿兄在,還會讓我吃虧了去不?”
王的目深沉:“九殿下?他已經自難保,如何保護你?你不能再指他。”
晚云看向袁盛那封信,道:“方才說的不過玩笑話,我自是不會指任何人。師兄說仁濟堂上下五百家分號,有哪位主事是依靠著他人事的?京師分號是大號,更無捷徑可走,我深知這道理。”
“晚云,”王嚴肅地說,“諸門人中,只你最不宜待在京師。你的世,你與九殿下的糾葛都會牽絆你,你為難,經過前些日子,難道你還未察覺麼?”
“我的世師兄和師父早就知曉,我與阿兄的糾葛你二人也早就看在眼里,可為何當初還讓我留在京師當師叔的副手?不過是世事多變,連你們也未料到這一天,不是麼?”晚云亦正反問,“那日后將如何,師兄又如何說的準?至現在看來,我恰是最好的人選,師兄就該讓我去。”
“我不同意。”王已經放棄說服,直接道,“你說的不錯,世事難料,因而我才更不能去冒這個險。”
晚云來一回見王如此不講道理。曾經鎮定如他,如今已經了驚弓之鳥,他的不安可想而知。
知道此事急不來,道:“不瞞師兄,師叔昨日與我說起此事,我確實害怕,可越是如此,我才要去弄個究竟。師兄,你我的父親曾被逐離江州,如今還有人拿他們的往事大作文章。這事,也是靠不得別人,還須我們來應對。且事到如今,你我的份,圣上都已經知曉,就算你我想逃開已經無濟于事。仁濟堂和皇城司,皇城司和朝堂,一環扣著一環,京師總有自己人在其中看個究竟。師兄自有東都要坐鎮,京師便讓我去吧。”
見王的神越發嚴肅,晚云知道這事多說無益,只能讓王自己去想明白,于是又道:“我的事還有時日,倒是師兄,方才我看見鏢局的趙叔帶著好大一隊人馬來了,可是出了什麼事?”
“無事。”王看著,嘆息道,“你的事從長計議,可你得答應我,若不得我應允,不得擅自返回京師。”
“我答應師兄,師兄放心。”說。
正敘著話,聽見有人來敲門,是沈楠君。
探進頭來道:“時辰差不多了。”
“這就來。”王起,理了理裳。
晚云隨王出書房,邊走邊道:“師兄和沈姊姊要出去?”
“嗯,出去辦件事,下午回來。”王淡淡道。
晚云跟沈楠君打了個照面,見手里提著個竹籃,里頭備著紙錢和酒水,儼然是要去上墳的模樣。
“這……”晚云詫異著問。
沈楠君垂眸笑了笑:“我和你師兄要親了,總要和阿元說一聲。”
晚云怔了怔。
說的是周元,從前的心上人。
“哦……”沈楠君這般坦然,倒是讓晚云有些尷尬,吞吞吐吐地問:“周……嗯,周兄是在魏州去的,如何跟他說?”
“總不好去魏州。好在河水相通,若他在天有靈,會聽見的。”
晚云瞟了眼王,只見他一臉淡然,好似心生怪異的只有。
不多言,出門王和沈楠君離開,看著二人的背影,不由得心生疑。
*
回到文謙的院子,只見仁濟堂門下鏢局的總鏢頭趙允指揮了幾十個壯漢,將文謙的院子圍了里三層外三層。
見晚云前來,趙允爽朗笑道:“這不是離家出走的常娘子麼?”
晚云上前問安,往那些人看了看:“這是怎麼了?”
“自是護著掌門,防著有人闖。”
晚云聞之詫異:“何人會闖?”
“多了。”趙允道,“掌門朋友何其多也,同行、生意場、場、三教九流,哪里沒有一堆。如今他的消息傳出去,賓客就沒過,有好心要見他的,也有不懷好意的。你便隨你師父待在院子里,不要跑,其余的給我等。”
晚云越聽這話越覺得不對:“出了何事?”
趙允擺擺手:“說了無事。只是家大業大,到了關鍵時候,總有人急著來分一杯羹。誰家都有些許個不肖子孫,何況我等幾千人的大門派。尋常事,我等不過先防著。”
晚云愕然,竟還有這等事。
應一聲,趕回到院子里守著文謙。
*
趙允所言不假,到了中午,宅子的人越發多了起來,但礙于趙允在外頭守著,進不來,便嚷起來。
文謙偶爾醒來,聽外頭的吵鬧聲,蹙眉道:“我還沒死,什麼喪。“
晚云忙安了幾句,待文謙重新睡,才出門去看。
只見院子里聚集了幾十人,見出門,紛紛自報家門,嚷著要見文謙最后一面。
晚云揚聲道:“師父已經歇息,請各位前輩移步前廳,待師父醒來再做計較。”
“我上個月還見過掌門,怎麼說不好就不好了?眼見為實,我等亦是大夫,無需爾等小兒指點,讓我等進去一探便知。”
晚云循聲看去,只見說話的事一白發老叟。見過此人,州分號主事徐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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