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文謙的院子，外面已經很是熱鬧。

秋高氣爽，晴空下，迎親的隊伍已經在門前等候。前面是吹打，后面是肩輿車駕，隨行迎親的仁濟堂弟子們穿紅戴綠，說說笑笑，頗是熱鬧。

周圍街坊都知道今日王辦喜事，紛紛過來圍觀，將街道堵得到是人。

王穿好了吉服，快步從院出來。周圍的人見了他，都笑嘻嘻的，里說著吉利話道喜。

晚云正查看隨行的什，見王出來，正要迎上前。卻見他才要邁出大門，眉頭一蹙，又轉走回去。

晚云忙追上去。果不其然，才到書房前，又聽見他和袁承吩咐:“……稍后著人去確認，幾大分號的主事何日到東都。”

袁承應下，匆匆出門，迎面看到晚云，愣了愣。

“娘子怎來了此？”袁承的臉上隨即堆笑，“方才外頭要撒喜錢，還是定要娘子讓娘子去撒。”

“這宅子里，哪里沒有。”王的聲音在后面傳來，只見他也走了出來，對袁承道，“你且去辦吧。”

袁承應一聲，拔跑開。

晚云看著王，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大喜的日子，能出什麼事。”王反問。

“那師兄為何沉著一張臉？”晚云瞪著他，“外面的人都等著師兄啟程去迎親，師兄有什麼事非要現在來置？”

王啼笑皆非，道:“吉時還未到，我不過想起有些未竟之事，回頭來置置罷了，有甚要？”

“自是要。”晚云認真道，“師父縱然萬般舍不得我，卻無論如何都要將我打發來陪著師兄，為的就是要我督促師兄，今日必定要風風，開開心心的。師兄的煩心事日后有的是，但今日，師兄務必要解些。只有師兄真的高興了，師父才會高興。”

看著那副心的模樣，仿佛今日婚的正主是。

王不由笑了笑，眉頭舒展開來。

“什麼萬般舍不得你，可真會給自己的臉金。”他說，“走吧，你再多說兩句，便真的遲了。”

說罷，他邁步走向門外。

晚云跟在后面，不放心地問:“師兄今日若還有什麼要做的事，就給我，我來替師兄置。”

王的腳步忽而頓住，回頭看。

“當真？”他說。

晚云愣了愣，忙道:“自是當真。”

王看著，目深深:“我倒真是有些事要置置，你可幫一幫我。”

“什麼事？”

王嘆口氣，道:“楠君常說我這般玉樹臨風八面玲瓏，又時常與人應酬，外面紅知己定然沒有幾百也有幾十。我想一想，這話也對，你今日便守在巷口，但凡有而不得跑來鬧事的人，就幫我轟走。就說我名花有主，們的意，只有來世再報……”

話沒說完，手臂被晚云打了一下。

又好氣又好笑:“平日里假正經，偏要挑這大喜的日子來開玩笑，小心沈姊姊知道了罵你！”

王卻大笑起來，一直不停，似乎十分開心。

*

沈楠君的娘家在益州，從過去，山長水遠，來來回回，沒有半年辦不下來。

文謙的病況已經不容得再拖，故而商議之下，沈家在城北道坊買了一大宅子給沈楠君當嫁妝，今日的迎親，就是在那座宅子里。

雖然不能到益州去辦，但沈家畢竟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斷不能了面子。短短數日，這宅子就裝飾一新，張燈結彩，極盡鋪張。沈家甚至在宅子外面設了個施粥鋪，還每日定時撒喜錢，沒多久，仁濟堂新掌門王要迎娶益州云和堂沈家閨秀的消息，便在傳開了。

晚云坐在馬車里，跟著王一路到這宅前，暗道沈英果真是塊老姜。

文謙的宅子在城南嘉善坊，等到迎親時，迎親的隊伍從城北熱熱鬧鬧地過雒水，穿過南北兩市。如此一來，剩下的那些不知道王要娶親的人，也都知道了。仁濟堂在的名氣無可比擬，晚云早聽說云和堂要過來開分號，如此一來，無形中廣而告之一番，果真聰明。

迎親的隊伍熱熱鬧鬧地去，浩浩地回。

也不知沈英從哪里變來許多嫁妝，車馬排作長龍，占滿了整條街。

婚禮的吉時在黃昏，庭院之中已經結起了青廬。

沈楠君由仆婦們攙著，到廂房里去更歇息，晚云和王則到宅里去見文謙。

路上，晚云好奇地問王:“我前陣子常不在家，如此看來，沈姊姊和家中的關系似乎好了許多？方才沈姊姊拜別沈公時，我看他還落淚了。”

“有師父在，哪有和不好的稀泥？”王苦笑，“師父這等本事，我要能有萬分之一，日后的日子也就好過了。”

二人說著話，文謙的院子已在眼前。出乎意料，才進屋里，就見文謙已經安坐在榻上，四周坐著姜吾道和十幾個分號主事。

這屋子不大，主事們坐得滿滿，喜氣洋洋。

文謙端坐在榻上，神平靜。若不是臉上難以掩蓋的消瘦和疲憊，晚云幾乎要以為他已經好了。

和王對視一眼，心中皆是一沉。

病不會無緣無故地好，他必定給自己灌了吊命的猛藥。這猛藥的分量很是講究，有人一時承不住，喝下去了便當場暴斃。看文謙如今的模樣，暴斃不至于，但大限也不遠了。

晚云驚疑不定，只覺得脊背陣陣發涼，不由地看向姜吾道。

只見他只坐在文謙旁，一臉若無其事。

“回來了？”見到二人進來，文謙出微笑，對眾人和氣地說，“諸位都是看著鴻初今長大的，今日他親，諸位亦是長輩。依諸位看來，鴻初今日如何？”

眾人皆紛紛夸贊。

文謙又看向姜吾道，說:“賓客都到了麼？”

姜吾道答道:“都到了，我已經讓議事堂那邊備好茶點招待。”

文謙頷首，道:“如此，我也過去。”

眾人聞言，皆是一驚。

“吉時還未到，師兄這麼急著過去做甚？”姜吾道說，“且在此歇著，時辰到了，贊者自會來報。”

文謙搖頭，道:“今日這婚禮，不僅是辦給我看的。他們到此來，大多也是存心想見我一面，再與我說說話。故一場，怎好讓他們失？”

聽得這話，眾人相覷，不人都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