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沉下。
晚云閉了閉眼,自己無論怎麼做,到底還是會連累裴淵。自清醒以來,第一次到難過,抬頭著墻,兩行淚從臉龐劃過。
裴安只靜靜地看著,片刻道:“你師兄已經糾集了仁濟堂鏢局的所有人手,準備尋了時機,強行將你帶走。”
終究無力地笑了笑,“師兄要和朝廷對著干麼?我已經費勁心思將他摘出來,他怎又跳回來了呢?他怎的不明白,我背死罪,已經不能再回去仁濟堂。”
“王鴻初那樣聰明的人又怎會不明白?”裴安平靜道:“只是聰明人也總有會做糊涂事的一天,他言之鑿鑿,他必須將你帶回東都。我可是費盡口舌也勸不。”
晚云的眼淚止不住地流,陷在這天羅地網,要網住的不僅是阿兄,如今還有師兄,還有仁濟堂。
“我若要了結這一切,只有一死了,對麼?”頃,晚云問道。
裴安嘆了口氣,緩緩點頭:“正是。你只能一死了。”
*
永寧侯府,謝攸寧被五花大綁了一整日。
昨日,他聽說了晚云被太子帶回京師的事,心急如焚,正要去設法營救,卻被永寧侯謝暉按回了院子,止他離開侯府一步。
他被綁著柱子上,怒罵了一整日,可無人理會。
“父親曾言文公是今生唯一摯友,他的徒兒落難,父親不管,也不讓我管!”他聲嘶力竭,“果然人走茶涼,文公若泉下有知,豈不寒心!”
聲音在屋子里回,響亮而無力。
正當謝攸寧再度到灰心的時候,忽然,門輕輕一。
他抬眼,只見母親蕭氏端了粥進來。
站定,看謝攸寧的模樣,深深一嘆息。
“你莫怪你父親。”蕭氏勸道,“所有的門路他都求過了,可他們殺的是三殿下,又有太子作證,鐵板釘釘的,沒人能救,你又有什麼良方?你父親的法子雖然魯,卻是為了你好,怕你行將踏錯,把自己折了進去。”
謝攸寧只梗著脖子,怒目圓睜:“我縱然什麼都不能做,就去看一看也不行麼?云兒曾與我出生死,是好友也是同袍,一人待在那死牢里,若有人枉用私刑,屈打招,我至能擋上一擋。母親人心我眼睜睜地看著摯友難,當那背信棄義之人麼?”
蕭氏注視著他,只辯論下去只是徒勞,于是輕輕嘆口氣,道:“你一日未進食了,先吃點東西,稍后再說。”
“我吃不下。”謝攸寧懇求地著,痛苦地挪了挪子,“母親,我的手是不是勒斷了,一點知覺也沒有。”
蕭氏眼看他額頭上溢出汗珠,面一變,問:“怎麼會斷,你別,多了反倒出岔子。”
“不行了母親,我這手著實難,你先解開我一只手,就一只手,讓我看看究竟如何,等無礙了你再捆回去。”說罷,他帶著哭腔道,“求母親幫一幫我,我太疼了。”
他這一聲聲的,蕭氏如何得了,趕讓婢取見到來,剪開一繩索。
謝攸寧一只手臂松開,臉隨即好轉。他轉了轉那手臂,雖然酸痛,卻是能。
“怎麼了,好些了?”蕭氏趕問。
“好些了。”謝攸寧長吁一口氣,向蕭氏,目愧疚,“兒子對不起母親,此番,兒子定會平安歸來。”
不等侯夫人反應過來,謝攸寧已經單手搶過婢手上的剪子,三五下松開繩索。
門推開,謝攸寧將宅子發出飛狗跳的聲響拋在后,飛奔往馬廄。
在仆人們驚詫的注視之下,他奪了馬,沖出了侯府,直奔皇城。
正值深夜,按理說,路上不會再有行人。
可恰恰相反,路上金吾衛來來往往。
謝攸寧本以為這些人會發現異狀,來堵自己,正要躲開。未幾,卻發現形頗是怪異。
沒人理會他,所有人都正往皇城方向趕去。
“快去找水車!找井取水!”有人大聲喊道。
謝攸寧心中生出不詳的預,隨即趁著夜跟上,沒多久,便見沖天的火將不遠的天空映紅了。
他錯愕不已,忙攔住一個人:“敢問足下,是何走水了?”
“刑部!聽聞是大牢。”
心頭一沉,謝攸寧狠狠一打馬,往刑部奔去。
刑部里已經一片,獄卒正排長路接水滅火,更有吏趕沖進衙門,將卷宗搬走。
謝攸寧知道死牢在何,一路沖過去,卻見這里的火最重,熊熊的火舌從里面冒出來,猶如煉獄。
“牢里的人在何?”他揪住一個獄吏模樣的人,大聲喝問。
那獄吏被他嚇了一跳,指了指一旁的屋子:“都出來了,關在那屋子里。”
謝攸寧趕朝那屋子跑去,大聲喚道:“云兒!”
這里關著好些人,他一個個地找,卻不見晚云的蹤影。
“誰是云兒?”忽而一個囚犯問。
謝攸寧回頭,見墻邊坐著個老婦人。他忙上前道:“就是今日才關進來的年輕子,常晚云。”
“哦。”老婦人冷笑,“就是那放火自焚的瘋子?早燒死了,那麼大的火,怕了炭了吧!”
謝攸寧面一變,上前狠狠揪住老婦人的手臂:“究竟怎麼回事?”
老婦人被他殺氣騰騰的模樣嚇了一跳,道:“夜深之時,我聽見響醒來,獄卒說起火了,來打開牢門,要我們出去。那子出了房門,卻從墻上拿了一支火把下來,說不走。然后,就走回牢房點燃了那些稻草墊子。”
說罷,老婦人念了聲佛:“面白白的,似厲鬼一般,看著就不似常人。見那火苗躥起來,獄卒也攔不得,我等就趕逃了出來。”
“我看那子就是個一心求死的。”旁邊一人搖搖頭,“什麼事這般想不開,竟要自焚。”
“我倒覺得痛快得很!”另一人卻笑道,“進了這死牢,已經半條邁了鬼門關,哪里有能想開的事。與其盡折磨,屈辱赴死,倒不如一把火來得干凈,何其痛快!何其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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