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中有船，浮水而行。

長約四米出頭，寬不足兩米。搭有黑竹篾編制的篷，小巧輕盈。

船尾，有十五六歲的左臂夾著劃槳，劈水當舵。后背依靠著一塊豎直的木板，雙腳輕踩倫槳，兩重復彎。

因手腳并用，小船行進的速度很快，不過兩三分鐘，就安安穩穩的出現在我們面前。

坐在船尾的以漿固定船，稍顯氣。

穿著一件青灰的寬松袍，鵝蛋小臉紅潤顯黑。目不善的盯裴川，又落在我和季青禾上。

最后，看向了靈溪。

震驚的同時一抹自慚形穢在眼升起。

裴川得到靈溪的示意，走上前躬問道:“敢問樊羊樊老前輩是否在此。”

嗓音清脆道:“不認識。”

說完，端起船沿邊的陶瓷小碟，抓著煮好的茴香豆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裴川死皮賴臉道:“我們要過河，能不能借你的船走上一趟。”

“不借。”當即回絕。

裴川樂呵呵道:“該給的乘船錢一分不你的，何必這麼小氣嘛。”

咀嚼中的腮幫微微停頓，裝作心的模樣問道:“能給多？”

裴川豎起右手食指:“一百塊一個人，怎樣？”

見不說話，裴川湊上前道:“不啦，四百塊都能買小百斤茴香豆了。”

“你一天一碟子，吃到過年都吃不完。”

“人要懂得知足。”

“小小年紀，貪心真不是好事。”裴川苦口婆心的說道。

討價還價道:“再加點唄，一萬，一萬塊一個人，我可以考慮下的。”

“臥槽，你的心怎麼和你的船一樣黑。”裴川口道:“我們都是來羅漢寺上香的香客，佛祖在上，你這麼宰客小心遭雷劈唉。”

面對裴川的“詛咒”，不見生氣，著茴香豆拋玩道:“佛祖很忙的，沒空管我們這些普通凡人。”

“再說了，你我愿的事，跟佛祖有半錢關系？”

“我掙了船錢，給佛祖買香油，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可的皺起鼻梁，將把玩的茴香豆丟進里，不耐煩道:“不愿掏錢就別打擾我清凈，我忙得很，沒時間和你斗。”

裴川還想說話，被靈溪以眼神阻止。

凝，神隨意道:“船錢一分沒有，不過你遭天譴的命我倒是能上一手。”

端著陶瓷小碟的長袍手臂一晃，茴香豆灑滿船板。

“不愧是華夏最年輕的天靈師，不愧是季玄清教出來的徒弟。”船艙蒼老無力的聲音傳出，下一刻，一位銀發老者從篷子里鉆了出來。

他立于船頭，軀單薄。一襲明黃長衫，腳踩六孔羅漢鞋。

目和，笑容慈善。

手里攥著一串棗紅佛珠，時不時的撥兩下。面向靈溪慨說道:“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八歲，剛上昆侖三年。”

“季玄清說你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將是昆侖百年難得一見的絕世天才。”

“我一笑了之并未當真，只以為季玄清在我面前抖威風。”

“誰曾想，當年所言一一實現，倒是老朽有眼無珠了。”

銀發老頭回憶往事，長衫隨風擺道:“一個禮拜前，我借小魚兒的面相察覺到有人要來找我。”

“我不想被人打擾清凈，了我這八年來好不容易沉淀下來的安穩。”

“所以我打定主意躲上一回，暫時避開你們。”

“是好是壞，我都不是當年的樊羊了。”

銀發老者輕嘆口氣，笑容變得酸道:“但就在三天前，我再次觀看小魚兒面相時，卻發現因我而遭天譴的命宮涌出了一線生氣。”

“我以此為引，不斷推算，得到福禍相依的結果。”

“福，在小魚兒上。”

“禍，在我上。”

銀發老者探頭瞧向船尾，瞧著正彎腰撿茴香豆的，他滿臉寵溺，視線難移。

靈溪直言道:“你心中猶豫不定，不知該躲還是不該躲。”

“對，剛開始確實如此。”銀發老者回過神，坦然點頭道:“我不怕死，只怕我死后沒人照顧我這孫。”

“我想了兩天，徹夜未眠，心如擂鼓忐忑不安。”

“最終，我決定給你們一次機會，同樣給小魚兒一次機會。”

裴川恍然道:“你躲在這是試探我們的本事？”

曾經名樊羊的老者爽朗笑道:“若連我在哪都不找到，你們也不配與我見面了。”

裴川漲紅著臉沒有反駁。

樊羊招手，讓船尾的從船艙走到船頭，攙扶他到了岸上。

他腳步乏力，巍巍。

尋了干凈的泥地，撿了幾片樹葉墊著，直接坐下道:“算命一行有三大忌，十小忌。無論壞了哪一忌，都要遭天譴報應。”

“我六歲拜師學藝，師傅對我像親兒子一樣悉心教導，要我銘記這大大小小的十三忌，無論如何都不能壞了規矩。”

“二十歲那年的端午節，師傅死了。無依無靠的我獨自闖江湖，以三十年的拼搏爭來了華夏第一算命師的稱號。”

“那個時候的我啊，真真的風無限，大名鼎鼎。”

“可即便是這樣，我從來都不敢忘記師傅的囑咐，那關乎算命師生死的十三忌。”

樊羊說到這，語氣變得低沉起來。

他舉起手里的佛珠念了句阿彌陀佛，眼神黯淡道:“我不壞規矩，規矩卻自找上門。”

“到底是我學藝不，沒能第一時間察覺其中的蹊蹺之。”

“不管是對方故意給我設套，又還是命該如此。”

“我都無意間壞了三大忌中的兩忌，沒有任何補救的辦法。”

季青禾好奇道:“算命三大忌，第一忌，忌給自己算命。第二忌，忌給鬼算命。第三忌，忌幫人免費算命。”

“你到底破了哪兩忌？”

季青禾小聲嘀咕道:“算命師不給自己算命，有道是算命莫算己，算己死無疑。”

“幫別人算命，那泄天機。幫自己算命，則是逆天改命。”

“泄天機所要承擔的因果較小，畢竟有主人家頂在前面。”

“可逆天改命要承的因果就難以想象了。”

“你只會算命，又不像我們昆侖靈師一脈能暗中改運，你不會那麼愚蠢的自己算自己吧？”

季青禾說完，有些幸災樂禍道:“至于忌給鬼算命，呵，鬼死命消，魂歸地府。它們的命早已從世間消失，本不是活人能手的。”

“所謂有別，再厲害的算命師你也不能干涉間事務。”

“這就像是一條紅線，絕不能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