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把荒野分了兩個世界,年輕道士坐在對岸,井九與西來在這邊。
從南松亭往山后走一段時間便能看到一棟小樓,樓里掛著青山宗歷代掌門以及某些有特別意義的長輩的畫像。井九看過那些畫像,記得太師祖的模樣,而且前些天他與對方在游戲里見過、在主星南極的現代藝館里也見過。與穿著軍裝的李將軍比,這個穿著道袍的年輕道士與他記憶里的太師祖更加相似,于是也讓他的覺更加怪異。
他不喜歡對方穿的紅道袍,哪怕知道這應該映的是那件紅大氅,與師兄沒有什麼關系。
同樣他也不喜歡對方說的那句話——你不該來這里。
可能是因為很小的時候,師祖道緣真人與師父沉舟真人就死了的緣故,沒有人管過景,所以他非常不習慣有人會長輩的姿態對自己說話,哪怕對方是他的太師祖。
西來的心看起來比他更糟糕,更不喜歡這句話。因為這里是他神世界最最核心的地方,如果說井九不該來,那個年輕道士又憑什麼在這里停留?
“雖然我不相信他的話,但其實我仔細檢查過自己的神魂,檢查過很多次,為什麼一直沒有找到你?”
那位年輕道士便是李將軍留在西來神世界里的一道神魂。
可以理解那道思想烙印的主陣者,也可以理解為看門人,已經深深融這片天地之間,西來自己無法發現他,也無法把他驅逐出去。所以他本沒有理會西來帶著寒意的發問,只是靜靜看著井九,再次說道:“你不應該來這里。”
這條在荒野間奔涌的大河很神奇,越往源頭去水勢越大,河水沖刷著泥土,不時帶落石頭,發出轟隆的水聲。
卻掩不住年輕道士的聲音。
井九說道:“我不喜歡這樣。”
年輕道士說道:“青山向來如此。”
這確實是青山宗的行事風格——上德峰底的劍獄、行走在通道里的尸狗、峰里的尸,還有很多很多證據。
井九說道:“不要與我有關。”
年輕道士說道:“如果你不來,這件事就與你無關,事實上我非常不想在這里見到你。”
說完這句話,他嘆了口氣,滿滿的都是憾與可惜。就像是井九是個應該在試卷上拿到滿分的優秀學生,卻忘了寫自己的名字。就像經歷了漫長的考察,考察對象終于可以獲得更高的職,卻在最后一刻掀翻了領導的桌子。
井九最不喜歡考察這種事,也最不喜歡被他人點評,走到河邊向對面說道:“自己走還是我送你一程?”
年輕道士問道:“你究竟想給他什麼?”
井九說道:“活著。”
年輕道士舉起竹竿,指著西來說道:“他沒死。”
井九說道:“有一種活著,已經死了。”
年輕道士問道:“他人的死活與你何干?”
井九說道:“看見有人要死你會去幫忙,是因為你希自己遇到危險的時候也有人幫忙,哪怕當時你做出決定的時候沒有想這些,甚至平時教化、看著那些英雄事跡的時候都沒有想到這些,可事實就是如此。”
年輕道士說道:“所以?”
井九接著說道:“道德源自恐懼,所有的恐懼源自死亡,我不想死,也不希別人死。”
“別人意味著任何人?”年輕道士繼續問道。
井九說道:“任何不想我死的人。”
年輕道士說道:“那你就不該管他的死活。”
說完這句話,他把釣竿進微的泥土里,手抓了把泥土向對岸灑去。
那些泥土在空中分開,然后驟然變大,化作無數山峰,轟然落下。
渾濁的河水也躍離了地面,化作無數道水劍,刺向井九的面門。
天地間的事皆可為劍,這便是萬一劍,年輕道士是純真人的一縷神識,在純神的世界里分也沒有什麼區別,出手便是青山劍道的極致。
井九向著岸邊再次踏出一步,腳底踩住一株野草。
黑發無風而,自然束起。
白飄飄,仿佛劍仙。
野草下方的沙土飛了起來,就像瓷盤里的沙礫,逆行轉化作一片山河,輕而易舉地擋住了那些山峰與水劍。
西來也了。
這片天地是他的神世界,他意念一,便是天地大。
只聽得轟隆聲里,十二座高樓破土而出,形一座大陣,分隔兩岸,圍住了三人。
這是十二重樓劍在神世界里的顯現。
劍出,但他沒有出劍。
年輕道士已經融合在他的神魂之中,向對方出劍便等于向自己出劍,他只需要把對方留在這里,然后看井九如何施展手段。
狂風呼嘯,濁浪排空,風怒號,天地里生出無數象。
遠方的河岸開始崩塌,發出更加響亮的聲音,疾速向著這邊靠近。
井九與年輕道士靜靜對視,沒有離開的意思。
最重要的是位置。
不管是相對的,還是絕對的。
河岸繼續崩塌,很快來到二人腳下。
那名年輕道士隨著崩落的岸石落了河水里,看著有些狼狽,眼神卻還是那樣的平靜,沒有離開井九的。
井九也落了下去,就在他要跌進河水中的那一刻,一只手了過來。
那只手很穩定、修長,非常適合握劍,而且沒有經過機械改造,依然還有溫度。
當你看到別人要死的時候,會幫幫忙,這就是出援手。
井九握住了那只手。
忽然。
一聲劍鳴響徹天地,瞬間住了滔滔水聲。
荒野上的十二座高樓忽然塌了。
十二重樓劍出現在那只手上。
劍鋒刺了井九的。
井九看著西來,沒有說話。
西來說道:“抱歉,人類需要活著。”
……
……
河水不知向哪個方向而去。
濁浪形的水霧遮蔽了天空,不知道這里有沒有太。
風聲與水聲在這一刻仿佛都消失了。
那株野草隨浪而去。
就在這個故事看似要結束的時候,井九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為何事運行的軌跡總與我的推算一樣,毫無新意。”
他的聲音有些疲憊,不是傷的緣故,也不是因為背叛,只是覺得很無趣。
年輕道士從河里揀起竹竿,來到他的前,說道:“在河邊你說,道德源自對死亡的恐懼,所以你不想別人死,那你要給西來自由就是因為你要自由。可是人類需要免于死亡,有免于恐懼的權利,所以抱歉,這份自由不能給你。”
井九對這件事的真相已經有所猜想,但需要得到證實,才會進西來的神世界。
這時候他確認了對方的真實意圖,不打算再作停留,雖然十二重樓劍還在里。
“我說你不應該來,但你既然來了,就別離開了。”
年輕道士手里的竹竿變了一個拂塵,輕輕一拂,天空驟然晴朗,一又紅又圓的太照亮了荒野。
“這一切都是假的。”井九說道:“又如何困得住我?”
有些言出法隨的意思,有些念天地的覺。
太以極快的速度下行,變一落日,很快便沉到地平線下。
星河聯盟的境界劃分在承夜之上還有一層,大概便是如此。
閉上眼睛就是天黑。
天黑就該閉上眼睛。
……
……
烈號戰艦靜靜地懸浮在宇宙中。
房間里亮起一道清。
井九睜開眼睛,在現實世界里醒了過來。
西來還閉著眼睛。
花溪在角落里抱著那只洋娃娃。
這一切都只是瞬間發生的事,并非真實,但可以影響真實。
井九的神魂與西來的神魂之間有了一道若有若無、卻非常穩定的聯系,可能是十二重樓劍的緣故,可能是別的原因。
這意味著他很難離開,就算想到方法離開,也很容易被人找到。
接著他注意到一件事。
西來的在發。
他的極深有一個信號源,UU看書www.uukanshu.com正在源源不斷向著宇宙各播放著座標信息。
井九向窗外的宇宙,覺到危險正在來臨,左袖輕揮,布出一道劍陣護住了角落里的花溪。
劍閃之間,有霜意顯現,正是千里冰封。
這時,西來睜開了眼睛。
從他進西來的神世界到睜開眼睛醒來,用了零點零二秒。
從他睜開眼睛到完這一系列作,用了零點零零一秒。
黑暗的宇宙里來一道淡藍的束。
那道束準確地命中烈號戰艦的最前方。
悄無聲息。
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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