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大陸東海畔有片墨丘的地方,墨丘有座果寺非常出名,某代神皇與太平真人都在那里做過住持,井九與趙臘月都在那里靜修過很長一段時間,柳十歲甚至帶著小荷在寺外的小菜園里做過一段農夫。
很多很多年前,這里還沒有果寺,山前有一座草屋,一位農夫從這里走了出來。
他做了一段時間苦力,當了幾年將軍,在戰場上悟道,為了修道之人,接著又去了千里風廊,拜在了曾圣人的門下。
曾圣人飛升后,他游歷世間。
不悲不喜。
不言不語。
某日他走過水月庵門前,看到那株桃花,開口贊了聲。
接著他去了東海畔,看著紅日落通天井里,想著冥界依然無法,忽然有所明悟。
他以手頂,落發僧,轉回了墨丘那座已然倒塌多年的草屋,修了一座寺廟。
那座寺廟便是果寺。
后世的果寺在朝天大陸聲極高。
他就是第一位醫僧。
也是禪宗之祖。
這就是大悲和尚。
大悲和尚壽元極其綿長,世人以為是福報,直到兩千歲后,就地坐化,佛,來到了這個世界。
對朝天大陸的修行者來說,大悲和尚是非常了不起的前輩,是傳說中、不,甚至可以說是神話里的人。
那天在花家城堡里,那位曾經給趙臘月演示飛升者們各有道路,其中便著重提到了大悲和尚。
當時趙臘月覺得那片星圖有些眼,這時候才明白原來那就是主星。
大悲和尚一直就在主星,一直在等著與相見。
趙臘月再如何自信,也不會輕視這樣的一位存在,但想不到對方像自己一樣喜歡玩懸浮板,更沒有想到見到對方的第一面,對方便說自己剛剛改了法號,而且那個法號竟是如此的喜慶而怪異。
遠方恒星的線被主星遮住了些,兩個人的影漸漸消失在影里,太空里沒有空氣,自然沒有風,那件淡的僧卻依然在飄,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禪宗里那個著名的段子,事實上,按照禪宗經典的記載,那句話就是這位年僧人說的。
沒有風的地方按道理也無法傳播聲音,大悲和尚的聲音卻是那樣的清楚,而且他沒有開口。
“你不應該來這里。”
大悲和尚或者說歡喜僧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句話,沒有任何機鋒藏在里面,也沒有什麼悲天憫人的氣息,直接而充滿力。
隨著他的聲音向著寒冷的宇宙四周散去,遠方的數艘戰艦以及數量難以想象的太空武平臺開始緩緩變姿,瞄準了趙臘月。
年僧人腳下的懸浮板悄無聲息裂開,變了一個圓盤被他踩在腳下。那個圓盤上涂著金漆與各種,花紋異常繁復,是數十個圖案故事,隨線變化,圖案故事也發生著變化,演盡諸界回,散發著古老而神的氣息。
這應該便是禪宗至寶——大涅盤。
果寺里的涅槃經以及很多神通,據說都是由這件至寶而來。
當初井九落下最后一粒沙,瓷盤里的沙礫便山河,也是一脈相承的手段。
只不過與瓷盤里的山河圖相比,大涅盤的圖案與容更復雜無數倍,仿佛是無數個真實的世界。
普通人不要說使用大涅盤,便是看一眼上面的那些圖案,神魂便會深陷其間,無法自拔,就此沉淪。
趙臘月沒有在意遠方那些戰艦與太空武平臺,也沒有在意大涅盤散溢出來的神氣息,隨意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悄然無聲,腳下的懸浮板也裂開了,從中生出一道紅的劍,被踩在腳下。弗思劍是那樣的鮮艷,又是那樣的純凈,除了腥味道與殺意便再無其余,與大涅盤無比繁復的三千世界形截然相反的兩種狀態。
無數道充滿凌厲殺意的劍意在宇宙里生出,從無數個方向刺向歡喜僧的。
黑暗的宇宙空間里仿佛生出了幾千道線。
歡喜僧踩著大涅盤飄然而退,去了數千公里之外,向趙臘月的眼神里多了些別的意味,不知道是欣賞還是贊嘆:“李純也沒有這般凜冽決然的劍意,沒想到現在朝天大陸的晚輩竟然強到了這等程度,不過你是殺不死我的。”
曹園在白城小廟里修出金,雪姬也很難把他的防打破,后來太平真人滅世的時候,他的金甚至可以擋住天地的重量。歡喜僧是禪宗初祖,飛升時已然佛,弗思劍確實很難破防,不二劍倒有些可能。
趙臘月毫無懼意說道:“你來做什麼?”
對方說不應該來,便問對方來做什麼,非常合理。
太空遠方的那幾艘戰艦還有很多太空武平臺已經做好了發的準備。
冉東樓已經卸任,對主星的防系統再無干涉的力量。
李將軍死后,飛升者的勢力分了數方,不算遠在857基地的曾舉,便要以這位年僧人與陳崖的勢力最大。
當然這建立在青山祖師沒有表態的前提下。
有很多原因會讓歡喜僧不喜歡趙臘月出現在主星并且停留,以他在兩個世界里的超然地位也不需要對趙臘月解釋。
但趙臘月知道他肯定有話要說。
主星的投影落在他們兩個人的上,是那樣純粹的幽暗。
安靜的宇宙沒有任何聲音響起。
“我要投降。”
歡喜僧的聲音直接在趙臘月的意識里響起。
除了沒有任何人、任何監控設備能夠聽到這四個字。
不管是那位無不在的祭司還是神識橫貫宇宙的青山祖師。
趙臘月靜靜看著他。
忽然,的視線向下落在大涅盤上,看著那些可能是臆想出來的諸多世界景,若有所思。
歡喜僧是禪宗之祖, 不管在朝天大陸還是在這個世界里都擁有極其超然的地方,他沒有必要也沒有可能向井九與趙臘月投降。以他的份如此鄭重其事地說出投降二字,那只有一種解釋。
——他想帶著整個人類向暗之海投降。
這比趙臘月愿意跟隨井九還要更加極端,更加無法理解,是真正的背叛,而且是無理的背叛。誰都知道,暗之海是沒有意識、沒有想法的客觀存在,不可能接任何智慧生命的投降,所以人類文明才能戰到最后一刻。
“在霧外星系我看到了兩個太的誕生,看到了兩個了不起的家伙的離開,看到了死亡的影,看到了生死之間的恐怖與歡喜。”歡喜僧的聲音在的意識不停響起,“所以讓我們一起投降吧。”
他就這樣隨意地說出了自己最的想法、最瘋狂的念頭。
弗思劍在無風的宇宙里微微,帶著眼無法看清的劍意微痕,在歡喜僧深靜的眼底深刻下文字,表明趙臘月的態度。
“暗之海不會接投降。”
“以前的暗之海不會,但現在可能會。因為暗之海可能正在擁有意識。”
“為什麼?”
“因為沒有人能找到雪姬。”
歡喜僧向主星上方那些如星辰般的空間站,帶著微笑。
……
……
井九為什麼要寫那本做大道朝天的小說,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解釋,但在最直接的層面上,所有人都接一個原因,那就是他想通過這本小說讓青山祖師、純真人或者雪姬找到他。
青山祖師與純真人出現了,雪姬沒有出現。
人族飛升者在朝天大陸的修行歷程,從來都是與這位北國王的對抗地聯系在一起的。
他們來到這個世界,猜到朝天大陸的真實意義,猜到雪姬是對暗之海的一種模擬,現在又通過那本小說知道雪姬到了這里,當然想找到。
從始至終,他們沒有在井九面前提過雪姬一次,更加說明他們對雪姬的重視以及恐懼。
那位祭司繼承了神明的產,當然也想找到雪姬,但遍布整個星系的監控網絡沒有發現任何痕跡。
既然沒能在這里找到雪姬,那就只有一個解釋——不在這里。
不在這里,那就只能在那里。
那里是暗之海。
雪姬如果去了暗之海,會帶來怎樣的影響?
朝天大陸是神明留下的實驗室,他真的只給人類留下了一個解決方案嗎?在那次同歸于盡之后,他還會把所有希都寄托在萬一劍上嗎?也許他想通過雪姬找到一種與暗之海共存的方法?這聽上去有些荒唐,但不管是通過雪姬掌控那些被暗之海浸染的怪還是別的什麼方法,歡喜僧總覺得會有一種新的方法,應該有一種新的方法。
趙臘月沉默了很長時間,弗思劍不再,平靜至極。
歡喜僧沒有把他的想法說,但聽明白了。
如果雪姬為了那些暗之海怪的主宰,人類便第一次有了投降的對象。
就算暗之海無法消失,至雪姬可以統馭那些怪讓人類更加安全、擁有更多的時間。。
“你覺得雪姬會為那些怪的君主?”
“為什麼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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