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聯盟已經被趙臘月與青兒控制，青山祖師已去，此刻再無威脅。

雪姬與井九的協議已經結束，那接下來怎麼辦？

暗之海會帶來的滅頂之災還在數百年后，卻就在這里。

那會不會為人類最大的威脅？

趙臘月看著說道：“若不是為了雪姬能活著，我們不會在這里。”

如果井九想要雪姬死，先前只需要留在火星，等著太系劍陣崩塌、星河聯盟的艦隊開進來就行，何必冒險來到祖星，現在落得如此下場。

面無表說道：“勢已移，現在是殺死雪姬最好的機會。”

彭郎說道：“我不這樣認為。”

沉默了會兒，說道：“只是開個玩笑，何必如此認真？”

他很難得會說這樣的俏皮話。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因為他看清楚了彭郎的態度、算明白了想要此刻殺死雪姬需要付出更多的代價，但也聽得出來他是真的很放松。

祖師已死，天下無事。

只有井九面臨著死亡的危險。

所有人的視線再次落在他的上。

他慢慢掀開上的毯。

作很緩慢，或者說笨拙，就像不知道應該怎樣舉起手臂，張開手指。

就像很多年前他從那道瀑布里走出山腹，走到岸邊開始砍柴時那樣。

他看了柳十歲一眼。

柳十歲明白了他的意思，用最快的速度取出萬魂幡，輕輕蓋在了他的上。

萬魂幡被沈青山的劍意斬的破爛不堪，蓋在同樣破爛不堪的上。

畫面凄慘而難看。

無數道極其幽暗的魂火離開幡布，向下沉降到那個里。

井九的神舒服了些。

趙臘月扯下一截袖子，從空中抓了些水打，開始細心替他拭污。

井九說道：“讓青兒走一遭。”

趙臘月嗯了一聲。

青兒飛了出來，看著井九的模樣，不由嚇了一跳。

還來不及問些什麼，便聽到了趙臘月的話。

“去太那邊告訴阿大這邊沒事了，回來吧。”

青兒忍不住又看了井九一眼，揮明的翅膀向著天空飛去。

數息之后，變青鳥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外。

太系劍陣快要完全毀滅，太空里沒有劍意縱橫，可以很快飛到太的那邊。

“劍陣崩塌已經結束。”

趙臘月算了算時間，對井九說道：“艦隊應該要到了。”

井九沒有說話。

看著這幕畫面，大家都有些束手無策。

現在他的就像一個滿是破的屋子，只能任由寒風穿行。

那個小孩般的神魂就像屋子里的一盞燈火，在寒風里堅持著。

現在屋子隨時可能崩塌，燈油也快沒了，如何才能讓那道火苗不會熄滅？

“做頓火鍋吧。”井九忽然說道：“既然還要等段時間。”

卓如歲吃驚說道：“以前沒看出來你喜歡吃火鍋啊？難道飛升后大變了？不是……你就算想吃現在怎麼吃？吃啥都要從肚子里出來……”

趙臘月瞪了他一眼。

井九說道：“我想看你們吃。”

……

……

不管是臨死前的最后一頓飯，還真的只是想看看，他既然提了要求，弟子們自然只能照辦，而且要辦得漂漂亮亮的。

卓如歲從府里搬出了桌椅，又不知從哪里弄來了調料以及幾樣食材。

柳十歲去了島深的森林摘了些新鮮蘑菇，還有些青菜。

恩生站在海邊，不知道在想什麼。

沈云埋站在水池邊，在想自己的父親。

花溪坐回小板凳上，面無表地開始釣魚。

趙臘月在椅邊與井九輕聲說著話，神識卻一直盯著。

沒用多長時間，該準備的東西都弄好了。

柳十歲彈了彈手指，一道魔焰聚于鍋底，散發出源源不斷的熱量。

卓如歲把椰子切塊與清水同煮，再加椰，漸有清甜香氣生出。

趙臘月看著花溪釣上來了幾條魚，說道：“我去向要些。”

眾人想著先前沈青山與沈云埋父子的頭顱在水池里飄浮的畫面，連連搖頭。

趙臘月說道：“難道要清水煮蘑菇？這可不好看。”

這頓火鍋不是用來吃的，是用來看的，那麼好看便很重要。

彭郎帶著幾劍道劍從海里飛了出來，手里提著一大堆龍蝦與螃蟹之類的東西。

卓如歲如蒙大赦，趕說道：“椰子海鮮鍋，看著極其清爽，他肯定喜歡。”

……

……

鍋里的清湯剛剛沸騰，天空里的云層也隨之沸騰起來。

烈號戰艦破云而落，給剛剛平靜不久的星球表面再次帶來了大風與不安。

戰艦沒有直接降落到海面上，只見十余道清閃過，沙灘上便多了一些人。

那些都是被烈號戰艦從火星接過來的仙人。

仙劍恩生迎了上去，與神打先師等人會合，開始講述此間發生的一切。

雀娘等人自然向著那桌火鍋而去，看到井九現在的模樣，頓時驚呼出聲。

神打先師等前代仙人確認了祖師的死訊，震驚異常，難過無比。

海邊安靜得像是墳墓一般，火鍋桌邊的驚呼聲與言語聲難免有些刺耳。

黑妖仙顧右向那邊，面無表說道：“這是在慶祝嗎？”

“對他們來說，又有什麼可慶祝的呢？”恩生看著那邊慨說道。

雀娘等人都圍在那輛椅的旁邊。

一道極深傷口從井九的左眼角開始，經過臉與頸繼續往下。

曾經完無缺的容，現在看著有些恐怖。

他蓋著那件破爛的萬魂幡，就像個死人。

是啊，能慶祝什麼呢？

……

……

“ 我還沒死，就不要哭喪。”井九有些不耐煩說道：“吃你們的去。”

趙臘月沒有吃，只是看著他。

什麼都沒有做，也不打算吃，坐在一棵椰樹下休息。

雀娘等人哪敢不聽話，紛紛拿起了碗筷，桌邊頓時顯得擁起來。

這幾百年里，蘇子葉一直以神末峰嫡系自居，見著趙臘月便喊大小姐，很是在神末峰混了幾頓火鍋，非常悉地加了進來，只是不時會看井九一眼——他心想萬魂幡就算沒有廢，只怕也帶不走了，大小姐肯定會讓它給井九陪葬。

鍋里的湯不停沸騰，生出霧氣，還來不及進云里便告消散。

弟子們拿著筷子不停地吃著柳十歲下的菜，除了不怎麼說話、氣氛不怎麼熱鬧之外，與以往神末峰吃火鍋時的場景還真有些相似。

那些前代仙人不清楚，神末峰吃火鍋一般不是為了慶祝做了什麼大事，而是做大事之前的習慣作——比如青山，比如井九飛升，再比如此刻他可能要死了。

吃著吃著，眾人忽然發現多了一個人。

花溪不知道什麼時候了進來，坐在椅子上沉默地夾著菜。

“沈青山剛死，你也吃得下去？”

蘇子葉有些吃驚說道：“而且大家都站著，憑什麼你坐著？”

花溪不理他，不停地往里送著菜。

現在就是個普通人，吃的急了，竟險些噎著。

一雙筷子從旁邊過來，阻止了夾菜的作，同時響起了一道溫和的聲音。

“慢點，慢點。”

談真人端著碗筷走到桌邊。

眾人震驚異常，心想您又是什麼時候來的？

在椰樹站起，對著這邊認真行禮。

談真人擺了擺筷子，示意他不用過來，坐到柳十歲端來的椅子上。

不管是輩份還是今日的大功臣份，他都有資格坐在首位。

簡單吃了幾口龍蝦，談真人向椅上的井九，嘆了一口氣。

接著他吃了些蔬菜，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很明顯，他對井九現在的形也沒有任何辦法。

火鍋繼續沸騰，氣氛繼續抑，卓如歲有些不了，轉對著不遠的機人喊道：“你也算是青山弟子，要不要來吃兩口？”

沈云埋說道：“不吃。”

卓如歲說道：“節哀啊，人總是要吃飯的。”

“我爹剛死，你們就吃火鍋，我不在意，因為上墳吃東西也算禮數。”

沈云埋罵道：“問題是我他媽的能吃東西嗎？”

……

……

“不看了。”井九說道。

所有人的筷子都停了下來，向了他。

井九向花溪說道：“他說有些東西我應該看看。”

這是沈青山臨死前說的話。

花溪沉默了會兒，說道：“其實沒什麼值得看的，不過你想看便看吧。”

井九說道：“我想應該就在祖星。如果要回主星，我可能做不到。”

哪怕是最快的戰艦，也無法在九天的時間里從祖星飛到主星。

他的神魂也許可以，但更大的可能是消散在宇宙中。

“我在每個星球上都放了一個，所以你在哪里都能看到他。”

花溪放下筷子，起向府走去。

趙臘月推著椅跟在后面。

很多人都猜到花溪帶井九去看的東西應該與神明有關，很是好奇卻不敢跟著。

卓如歲踢了柳十歲一腳，說道：“還不快跟著去看看！回來告訴我們！”

柳十歲應了一聲，趕跑了過去。

……

……

兩雙手推著椅進了府，跟著花溪來到一靜室。

靜室的門無聲關閉，地面開始沉降，速度越來越快。

當沉降停止的時候，趙臘月與柳十歲同時算出來，應該已經到了地底一千米的地方。

靜室門開啟，眾人走空曠的。

穹頂與四壁都是石頭，看不到什麼人工痕跡。

滿地石頭里，擱著一個黑的盒子。

花溪走過去，有些無禮地踢了一腳那個盒子。

盒子里出無數道線。線不停移、匯、融合，最后出現了一個立的三維像，非常真，看上去就像是個活人。

那是個年輕男人，穿著不知是何年代的軍裝。

他的容貌很普通，眼睛有些小，單眼皮，雙眉很直，末梢微翹，就像飛刀。

趙臘月和柳十歲有些吃驚，心想這就是神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