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十一）

忽而車夫一聲“迂”，馬車到得書院的門前，翹翹兒便跟著綺綠走下來。

眼前青灰的瓦，白的磚墻，門頭掛著一道筆力勁的銅金牌匾，上書“博楓書院”四字，乃是先帝的親筆賜。先帝驍勇善戰，一手筆墨亦多有魄力。

書院分男院和院，男院學正史策論、騎等等課業，院學詩書、紅、棋琴書畫，各分別男教習授課，正院中間一條長廊把兩邊分隔著。

此時離七月進宮已過去一段時間，衛姮給太子送櫻花書簽的事早已傳得人盡皆知了。都說日啖荔枝三百、送書給太子，且自比嫦娥奔月。

這三件事搭在一塊，本來足夠喧嚷幾個月半年，可太子收下了的書簽，就堪堪地讓人們收聲，只剩下來日啖三百和自比嫦娥可以嘲的了。

昨天莊教習在院課堂上宣布，明日衛太醫的孫衛姮將要加，一下子就沸沸揚揚開來，仿佛在的地方總要格外熱鬧。此刻看到門前衛家馬車停下，便都涌到長廊上來看。

衛姮解下妃紅披風，尚八歲不足的年紀，皮雪白，鼻子翹，目靈犀，略顯圓墩墩的，又在書院里年齡偏小，是以十分醒目。

若放在前世，遇到這種眾目打量圍觀的況，必要越發矜自傲，好讓他們眼中的各種神在自己面前一敗涂地。如今曉得友重要，因此兀自含笑盈盈地走了進去。

男院的年們也都在看，實在是衛家翹翹對大家而言，與其他孩有著太多獨特。比如那無語描述的貌，比如的胖，比如上幽幽的淡香，還有總是自行陶醉的世界。

廊下，竇家的二公子竇趞說道：“衛翹翹，你可是也來了嗎？”

英國公府出生的世子有著與來俱來的倨傲，連平素對人開口招呼亦是如此。

他的眉尾幾分飛揚，衛姮憑著記憶猜度，應是竇家二房的公子竇趞。

前世，竇家是唯一一個在奪位之爭中全而退的士族。

這一世，一切都還沒開始，太多可能。衛姮遂應道：“是的，趞哥哥，我來上課了。”

呼~，竇趞瞥了眼像蘋果一樣玲瓏的臉頰，臉龐刷地紅起，連氣勢也不勝方才。

實在是衛翹翹的嗓音太甜了，說話怎能如此聽，而且臉蛋這麼圓，竟然也很可。竇趞又說：“那翹妹妹要小心，可別日啖三百，回頭瞌睡，這里的教習先生必要罰。”

好嘛，本來是想奚落，結果語調繃，稱呼都改“翹妹妹”了。

邊上圍觀的都抿竊笑起來。

衛姮大方道：“我素日功課跟不上，如今到得書院，各位師兄師姐們都是人中佼佼，還多加指教。若然瞌睡被罰，也見笑于大家。”

口齒伶俐，言語端慧得，不免看得人們納悶——這是那個傳說中聽不得半句挑釁話，一聽必然矯造作的衛翹翹嗎？

為何師姐師兄們瞅著這樣一個新師妹，竟然……覺得蠻討喜。

不行，別被騙了，據說慣會甜拉攏人心。勇毅侯府大小姐沈若柳想起來，三妹同李緋好，常有提過這個。

衛姮也不急于表態，只兩手搭在跟前，跟眾人微微鞠了個禮。

那邊衛家的二公子衛沄本在窗前和李琰對陣，聽得靜連忙跳下廊來，走到衛姮旁道：“趞兄快閉上，哪家是沒妹妹了怎的！”

然后低頭對衛姮道：“翹翹，你來可好了！到這兒好好學，有不懂的就找二哥。走，二哥帶你認識下我的好兄弟！”

說著便牽起衛姮往男院的廊上走。

二哥的手心暖躁，比衛姮大五歲的二哥有幾分肝膽俠氣，小時候說要教翹翹騎馬，衛姮的騎馬就是二哥教會的，長大后亦多有得二哥的保護。

可憐后來衛家被抄家，祖父二叔與三個哥哥都被發配荒遠。衛沄的妻子腹中還懷著胎兒，丈夫就已經迢迢千里，再難相見了。

衛姮跟隨二哥走著，心想今生一定要避開那些禍端。衛沄矯健，人群散了，翹翹兒步履細碎，廊上溢開一縷淡淡的沁人芬芳，忽而又被藥材的香味蓋過。

齊國公府三公子李琰手上拿著竹簡，正靠在窗旁書桌看陣法。李琰今年已十一歲，年著月白圓領常袍，外罩一件淺青短，平肩窄腰清逸修長。他生得俊冷，眸中澤流，這一世沒有掩飾真實，一的氣度肆意灑。

父親李陵久在邊關打仗，李琰便隨母親去了師門一趟，在那遇到一個深諳奇門遁甲、擅長兵法布陣的高人，便磨著跟高人學了一年多。那高人原本不收徒，只放江湖，但見他年小小，骨骼清奇，眉間頗有一銳氣，便破格收了他。后來師傅出去云游，李琰便回來京都。

進京就聽說衛姮給太子送書、自比嫦娥一事了。

當真是不管時間如何重來，心目中的刺永遠是那一——那道雅雋英風、浩然才氣的影，拔也拔不掉。

李琰自是知道前世衛姮堵在東宮門外，攪擾太子太子妃親一事，的所有恣肆不拘、蠻造作的過去他都知道，還包括與二皇子的一幕。

可他也知道的另一些，譬如蹲在路邊喂貓兒，抬頭與枝頭上的小鳥說話，掏出錢袋給行乞的老者……這些都是他在執事的時候看到的，也看到了與多年疼寵的繼母生分，從一個百十斤的胖丫頭逐漸瘦得腰肢纖纖。

但這些都與彼此無關，他們本在不同軌跡。

聘也不知是哪筋忽然錯，只因在坊肆里聽人說及穢語，只道待嫁的姑爺武安伯府蔣三，還未親便已與邊丫鬟曼兒茍且。

這便置了一行聘禮，執意娶回了家來。

原本他所執暗-黨“逍遙室”，所做皆為極盡命“逍遙”之事，各種酷厲見不見刃，本不該娶這妻室累贅。

可既娶回便放著了，免得再被累及不堪親事。怎知母親卻極是歡喜，終日叮囑自己，必要對娘子好，不可輕慢。而更是將自己當做親親夫君，造作又拘束，偶還不自覺會些撒。

每日同吃同臥，不知不覺中的一顰一笑，生氣揚起的角，甚至隔著錦簾洗水的叮咚聲，便進了他的心。時而手里做著生殺之事，角還能不自覺勾起一哂意。

前世太子出殯，李琰是統管護衛盛京城道的將軍。

出公職回來，推開門便見人立在臨街的院墻下，仰著脖子發呆。丫鬟綺綠站在附近的廊檐下，無有言語。

李琰看著薄薄的上去微暖的肩膀，就走過去把環進了懷里。

衛姮竟然沒哭，只是看著那鐘鼓磬樂聲遠去的天空。可李琰知道，自被配以太子，最終以鬧劇收場，心里裝著有那個男人。

李琰高而清逸，衛姮的額頭剛夠到他下，李琰冷淡地磨了磨。似是已經習慣了他的事態度，自顧自對他說：“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就站這里看看。”

然后抬起嫵的桃花眸看他，在的眼里，自己是嫁作的丈夫。

李琰就應道：“有也無妨，今生都不用怕，我會護好你。”薄噙住的瓣，忽而也不顧那墻頭上有沒有眼線，便深深地將吻了起來。

驀地探過的腰，青天白日便將抱進了廂房里。

那天的他們都十分激，衛姮也格外的溫，此后的幾天他們都心靈契合起來。

以為一切都將理好。

然而在那不就的之后，奪宮之夜便發生了。許多的事來不及說清。

---~---

“李琰！”長廊上傳來衛沄的喚，李琰心思回轉。

這次李琰已經想好了，今生不必牽扯，但能看衛姮避開禍事，自個兒過得好就行。所以有意結了的二哥衛沄。

只這般抬眼一看，有悉的味道飄鼻息，繼而還有藥材味，然后就看到衛翹翹來了。

一年多不見，卻是比五六歲時更了，臉蛋像顆水桃，雙頰潤，還知道穿服，胭的褶把那圓鼓鼓的肚子給遮了去。

上輩子不是幾乎詩書不通麼，今世卻知道來書院，怕是為了更好地嫁給太子。

不過想想，自己都能重新回來，便算忽然想讀書，卻也為正常。

還是稀奇的，因為前世結婚后，偶爾對個詩發現翹翹一竅不通。而且前些時，聽說還在宮里怎麼接句子，只知道吃。而且前世并沒有進這里讀書。不過想想，自己都能重新回來，改變軌跡，那麼就算讀書，稍有偏頗，也是正常的。

只忽然看到腰上掛著的香囊，一下子眉頭就皺起來。

上輩子李琰第一次看見翹翹，便是在那番邦朝拜的大典上，穿的花綠繽紛，腰上就掛著三個這樣的香囊，再配上櫻桃畢羅的稱呼，所以李琰記憶便尤深刻。

不料這時候竟就戴上了，所幸比前世小些，這輩子的只有鵪鶉蛋大小，前世的卻如鴨蛋大。

李琰十分想不通，為何明明衛姮上淡香沁人，卻偏要掛著香囊，寸步不離。有時他不了，趁不注意摘了去，衛姮便被惹惱了，大半夜地將他踹下床，又不敢被外面母親或者仆從知道，只能生生睡一夜地板。

他被這香囊一唬，越發地想要與不再牽扯。

衛沄牽著翹翹走過來，朗笑招呼道：“李琰，這是我妹妹翹翹。你們時應也見過，如今來書院，平素還請多關照。”

又對衛姮說道：“翹翹兒，這是我好兄弟，齊國公府三世子李琰，你他琰哥哥便好。”

衛姮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李琰，前世與他的第一次接，可能就是那箭場上隨意送出的帕。而前世的他，一應的狠酷也都掩藏在他平淡的眸之下，今生的目里，卻有清晰明亮的銳氣，而且竟與自己二哥好。

但想想，此時他父親打了勝仗，風連連，也有可原。不是說竇韻還曾給他送過書嗎，倒不無奇怪。

只想到重生前男人給自己喂下的那顆藥，此刻的他不知骨子里裝的是哪個，而昔時的那個男人，現在怕也已經息氣了吧。

就試探地了聲：“琰哥哥。”盯著李琰清俊的眉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