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年輕的男人在夜中凝視，仿佛都在打量著彼此的目，一時陷了長久的沉默。

 趙澄先打破這種平靜，道:“趙五，給小都督也找塊木樁來，大家都是爺字輩的，我坐著他跪著，這不合適。”

 “不必麻煩。”

 羊慶之長袖一抖，倒也灑，竟直接在地上坐下，不懼在脖子旁虎視眈眈的細劍。

 “現在好了。小相爺想說什麼，說吧！”

 趙澄微笑道:“我在想，我是殺了你，還是把你抓回去領賞。”

 羊慶之也保持著微笑，道:“抓我回去領賞，小相爺這個賞怕是不好領吧？”

 “為何？”

 “右相才洗清勾結南周的嫌疑不久，他的兒子就在靖國國抓了南周羊家的人，雖是大功一件，但有這麼巧的事？靖國皇帝會信嗎？文泰會信嗎？”

 羊慶之的笑容更甚，道:“我說錯了，不是文泰會不會信，是他會想盡辦法讓皇帝不信。”

 趙澄道:“小都督志向遠大，對我大靖朝廷很了解嘛！”

 羊慶之輕輕搖頭，道:“朝廷無論大小，哪一個不是四面風？，通常只在書房里。”

 趙澄問道:“你和我說這些，是想讓我殺了你？”

 “給我個痛快吧。”羊慶之臉上洋溢著從容的笑容，向后微微仰去，更顯灑。

 “小都督！”笮竹雙眼瞪得紅，著急的看著羊慶之。

 “兩千銳，羊門七將，多好的一盤棋啊，卻被我下這樣，我已無面見江東父老……”

 羊慶之嘆道:“小相爺懷韜略，能死在你手上，我也不算被糟踐。”

 “原來小都督想死啊……”

 趙澄的目落在羊慶之腰間的香囊上，思索了一下，問道:“那些人孩子怎麼樣了？”

 “就在山下的村子里，有人看著。”

 “是否到欺凌？”

 “小相爺這話問的就小瞧我了，戰爭是軍人的事，和他們無關。我安排人看著，只是因為他們還長著眼睛，暫時不能讓他們離開罷了。”

 趙澄朝羊慶之走去，也和他一樣就地而坐，道:“不方便拿你去領賞是真的，但殺了你也沒好啊！”

 “那你能怎樣，難道還放了我不？”

 “好啊！”

 羊慶之愣住，趙澄也不再說話，只是對著他笑。

 一會后，羊慶之斂住笑容，沉聲道:“士可殺不可辱！”

 “你不了解我。”趙澄一只手撐在地上，側坐著道:“殺了你沒好，辱你更沒好，我這人沒好的事從來不做。”

 “我說能放你，就能放你。”

 “哈哈哈……”羊慶之思索了一下，笑了起來:“我明白了，你不是要放了我，而是不敢殺我。”

 趙澄看著羊慶之，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我和羊門七將若是都死在陵山，我爹和陛下必然震怒，靖國將承我南周的怒火。”

 趙澄自信的說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大靖從不懼怕打仗。”

 “但你們正在北伐！”

 “我們南邊還有冠軍王！”

 “打仗不是打人，更是打錢。靖國國庫里的銀子維持北伐都很費勁了吧？不然你們的皇帝為何那麼草率的就把蘇萬三殺了？還不是為了撈銀子！要是南線再發大規模的戰爭，你們耗得起？”

 羊慶之冷哼一聲，道:“到時候你們的皇帝只能在南北兩邊做取舍，北伐打了這麼久，眼看就要功了，相信他肯定舍不得放棄。那他拿什麼與南周講和？”

 “誰惹的禍？”

 “會把誰出去？”

 羊慶之笑道:“小相爺很聰明，別人殺我可以，但你不會手！”

 “嘿！”趙澄突然起，一腳把木樁踢開，對著趙五喝道:“本來看這小子順眼的，可你看看他現在這得意勁，像是把我看穿了似的！咋了，你以為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蟲啊？”

 羊慶之道:“蛔蟲？可否換個比喻。”

 趙五拔刀，道:“主子你說過這人很厲害，看來不假，讓我把他砍殺在搖籃之中！”

 “可以！你先把刀舉好，舉高點！”

 趙澄扶著趙五的刀，將刀刃懸在羊慶之頭上，道:“羊慶之，既然你這麼聰明，我就懶得和你廢話了。我給你時間考慮，想死，就用這把刀送你走，一刀下去，喀嚓，腦袋就滾下來了，很快！”

 “打仗？我不在乎！大靖和南周早晚要打的，老百姓這兵禍躲不掉，早到晚到都是到。把你腦袋一砍，我自有辦法推給別人，你嚇不到我！”

 “想活，就答應我兩個條件！”

 “我數到一百，就給你這點時間，趕想！！”

 說著，趙澄轉快步走去，喝道:“一！”

 “二！”

 “三！”

 “兩個什麼條件？！”

 不是趙澄，趙五、楊桃枝和笮竹都愣住了。

 趙澄問出了大家的疑:“你是不是聽錯了，我說我數到一百。”

 “已經想明白了的事，就沒必要等你喊到九十九再停吧？”

 羊慶之神坦然，再次問道:“說說你的條件。”

 “第一，你回去后要選擇失憶，你沒見過什麼小相爺，我趙澄也從沒來過這陵山。”

 “可以。”

 趙五依然舉著刀，說道:“主子，他口說無憑！”

 “這種事只能是君子協定。”羊慶之解釋道:“我知道小相爺的顧忌，靖國朝廷一直打右相，小相爺是不想太高調了，會引來長綏那邊的猜忌。”

 “對我羊家和南周而言，是不希右相倒下的。”

 趙澄問道:“難道你們還指著我爹幫你們搬走冠軍王這座大山？”

 “這倒是不敢奢。但有右相在，于我們而言，靖國朝廷總是存在變數。”

 趙澄苦笑道:“看我爹混的……不被自己國家的皇帝猜忌，連別國的皇帝都猜忌！”

 “小相爺盡管放心，拋開這個不說，我羊慶之答應的事，決不食言。”

 羊慶之抱拳道:“說第二個條件吧。”

 趙澄走到羊慶之面前，居高臨下的說道:“你們在靖東十三城有不諜子吧？”

 羊慶之嘆了口氣，抬頭看了趙五一眼，道:“手吧。”

 談的好好的，羊慶之突然冒出這麼句話，把趙五給整蒙了。

 “主子，他這……”

 羊慶之認真的說道:“靠出賣我南周的英雄們換取命，這樣的條件提都不要提。”

 “我啥時候說要你出賣他們了？”

 “急什麼急？”

 “你爹沒教你聽人說話要聽完嗎？”

 趙澄沒好氣的瞥了羊慶之一眼，道:“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們在靖東十三城的諜子多，那就趕去聯絡他們，讓他們給你湊贖金！”

 “啥玩意？贖……贖金？？”羊慶之一臉錯愕，以為自己聽錯了。

 “對啊，拿錢贖人，錢貨兩訖！我趙澄是個講究人，只要你錢湊夠了，我毫發無傷的把你放走！”

 聞言，羊慶之整個人都不好了！

 “你問我靖東十三城的暗諜，居然不是要端掉他們，而是要他們給你湊錢？”

 “你……堂堂右相府小相爺……”

 “居然找我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