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弋沒有再細問下去，他朝室走去，全然將那芳草拋在了後。

太監見沒了下文，一時訥訥，便也隻好先跟上去。

芳草原本已經瑟瑟發抖了，悄然目送著蕭弋進屋，待確認隻是雷聲大雨點後，芳草驟然鬆了口氣，跌坐在了地上。

嚇死了！

芳草角抿了抿，出一點笑意。

就，那個傻兒怎麽可能得貴人的寵呢？不過問那傻兒換把花，不肯便不肯罷，當然是不值得皇上這樣貴重的人來發落的。

劉嬤嬤斜睨一眼，道：“兩位姑娘回房去歇著罷，日後若無傳召，便不要輕易出門了。”

芳草知道，越是金貴的人家，越講究這些規矩。何況是在子的地盤呢？想來更重規矩。於是芳草笑了笑，竟是分外配合，道：“嬤嬤的是。”

著便去拉蕊兒的手，蕊兒卻不聲地掙了，落後半步，走在芳草後頭，這才一塊兒回了屋。

打發了兩個丫頭，劉嬤嬤才轉跟進了屋。

了手指，抬頭看向蕭弋，開口道：“老奴……”

還不等將話完，蕭弋就先開口了：“去瞧瞧吧，也許被得狠了，都不知道抱怨喊疼。”蕭弋想起那次膝蓋磕得青紫充，卻彎腰自個兒，便乖乖地“沒事了”。若是沒人去看看，也許就那麽疼著了。

劉嬤嬤麵笑容，躬腰應聲：“老奴這就去。”

蕭弋突然又出聲：“將人一並帶過來，今日讓在涵春室用晚膳。”

劉嬤嬤掩去眼底的驚訝，點頭道：“是。”

劉嬤嬤到燕喜堂的時候，一屋子的宮人正在生悶氣。春紗一邊給楊幺兒梳頭，一邊過的頭發，低聲道：“日後姑娘見了那位芳草姑娘，避著些，莫要和話了。免得欺負了。”

隻聽得一聲笑，道：“誰欺負楊姑娘了？”話音落下，劉嬤嬤便轉進了屋。

眾人見了劉嬤嬤，皆是一驚，趕見禮：“嬤嬤好。”

他們無一不是張地摳住了手指頭，生怕劉嬤嬤將這話學給皇上聽，讓皇上覺得姑娘心眼，和人置氣……

正忐忑不安的時候。

楊幺兒卻目澄澈地朝劉嬤嬤看去，地喊了聲：“嬤嬤。”

劉嬤嬤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更和了，道：“老奴奉了皇上的令，過來請姑娘到涵春室去用膳。”

“用膳？”楊幺兒鸚鵡學舌似的重複了一遍。

劉嬤嬤點頭：“姑娘不是吃櫻桃，縐紗餛飩嗎？今兒膳房正好做了這兩個菜呢。”

楊幺兒了，麵被得水潤，倒比劉嬤嬤報的那兩個菜要勾人多了。但自個兒是全然未覺的，點了點頭，起便要跟著劉嬤嬤走。

劉嬤嬤忙哭笑不得地將人按了回去，道：“頭發還沒梳好吧？”

春紗慌忙將梳子拿回到手中，點頭道：“是呢，奴婢正為姑娘梳著呢。”

劉嬤嬤問：“今日姑娘梳什麽頭啊？”

楊幺兒搖搖頭，不知道。

劉嬤嬤便道：“從前老奴給不貴主兒梳過頭，今日給姑娘梳個單螺髻好不好？”顯然是在嫌棄春紗的手藝了。

春紗麵皮泛紅，自然是不敢反駁的。

也知曉自己梳頭梳得不好，隻是宮裏頭也沒幾個梳得好的，姑娘也與更親近些，便一手攬過來了。

劉嬤嬤年紀雖然大了，手卻依舊巧得很，轉瞬便給楊幺兒梳好了頭，又取了把蝶形點金梳篦，發髻間。

“走罷。”劉嬤嬤扶住了楊幺兒。

楊幺兒便乖乖跟著往外走。

春紗幾人先後跟上，心底的惶恐擔憂倒是消散了不。

劉嬤嬤既然待姑娘這樣慈和，那必然是不會將剛才他們議論的話，傳到皇上耳中去的。

芳草與蕊兒窩在屋子裏，多有些提不上勁兒，幸而挲著銀錠和珍珠，多才高興起來。

芳草倚著枕頭，問蕊兒：“咱們連麵都沒見上幾回，可怎麽辦好啊？”

蕊兒卻不作聲，隻低頭也不知在做什麽。

芳草湊近瞧了瞧，道：“繡花？你從哪兒來的針線？”

一個宮踏進門來，笑道：“蕊兒姑娘問奴婢拿的。”

芳草還待些什麽，卻聽見外頭一陣腳步聲，像是有誰從正門進來了，朝著涵春室的正間去了。來見皇上的？

芳草走到門邊，悄悄朝外看去。

便見那個劉嬤嬤扶著楊幺兒進門了。芳草臉驟變，心底有些不服氣。楊幺兒怎麽又來了？哦，這傻子原來也會做戲！先頭裝作被欺負跑了，瞧吧，現下就有人去又將請來了！

芳草忍不住低低罵了句土話。

一時間倒也沒人理會。

楊幺兒對涵春室門路，很是自然地進了門。

蕭弋剛換了裳出來，他瞧了瞧楊幺兒，目一下子定住了。換了個發髻，是單螺髻吧？發髻梳起來，像是腦袋頂上多了個揪揪。

清麗漂亮，但又不出的可好笑。

楊幺兒知道皇上在看，於是又往前走了兩步，發髻間梳篦上頭綴著的點金蝶跟著了，翅膀點啊點，一下又一下，像是要點在人的心上。

蕭弋將從頭打量到了腳，然後才問劉嬤嬤：“可瞧了傷了？”

劉嬤嬤道：“還未呢，老奴去的時候，姑娘散著頭發不樣子，老奴先給姑娘梳了頭，不敢讓皇上久等，便亟刻帶過來了。”

蕭弋點了點下：“那就現在瞧吧。”

“是。”劉嬤嬤著，輕輕握住了楊幺兒的手腕，免得。然後又掀起楊幺兒的袖子來。室宮人紛紛低下了頭，不敢看。也隻有蕭弋還盯著了。

袖子卷起來，果然，隻見的手肘，一片緋紅。

也不知那芳草抓的時候，使了多大的勁兒。

蕭弋眸冷了冷。果真鄉野村婦，滿手都是種地的力氣！

楊幺兒後知後覺，發現蕭弋在看的手臂，抬起另一隻手，了，又跟上回一樣，：“沒事了。”

蕭弋無奈。

這人真是半點不記仇，也不記得痛。

“不疼。”楊幺兒盯著蕭弋。

像是怕他擔心一樣。

“了藥，去用膳。”蕭弋下令。

於是才轉瞬的功夫，楊幺兒就又帶了藥味兒在上了。蕭弋帶著去用膳，楊幺兒也不懂得什麽規矩，落後半步走在蕭弋邊，走著走著，拉了拉蕭弋的袖子。

蕭弋回頭看。

楊幺兒出白的指尖，點了點他，又點了點自己，：“一樣的味兒，一樣的。”大概正是因為找到了這一點相同，所以楊幺兒開心地笑了起來，笑得雙眼都微微瞇起了，像是彎彎的月牙，著糖一樣的甜。

蕭弋再度無奈了。

也是記得東西的。

隻記得那些令歡喜的事，哪怕那麽微不足道，也隻要想一想便會出笑容。

“什麽味兒？”蕭弋突然問。

楊幺兒絞盡腦地想了半，眼看著他們都走到用膳的地方了，才憋出來一個形容詞：“苦。”

是苦的。

藥味兒當然是苦的。

“香。”楊幺兒跟著又。

對“香”沒有明確的概念，隻知道牢牢記住了過去娘親煎藥的時候，飄滿整個院子的味兒。那時候整日都吃糊糊，很容易的，聞在鼻子裏，便覺得這個味兒也是香的，會讓咽口水的那種香。

蕭弋一直繃，顯得銳利又充滿戾氣的角，這時候有了點不經意的弧度：“朕上香？”

“嗯。”楊幺兒認真點頭。

“那便走近些聞。”蕭弋突然出手，勾住細細的手腕，將人往前帶了帶。

楊幺兒沒做好準備，他一勾，便倉促地往前一蹦，這才和蕭弋站在一了。這一蹦，腦袋上的點金蝶又了。引得蕭弋多看了兩眼。

蕭弋抬手勾住蝴蝶翅膀，屈指彈了彈。

那蝴蝶就又抖了抖。

就跟似的，偶爾害怕起來，也要抖一抖。

蕭弋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大約是有趣吧……做完這個作，他就麵無表地收回了手。

“還好聞嗎？”蕭弋問。

他為了避開吃藥，但又要塑造常年靠藥石過活的模樣，於是上穿戴的都會染點藥，這樣就帶上濃厚的藥味兒了，任誰都瞧不出病。

湊近了聞，隻怕隻會覺得苦、熏，難聞得。

楊幺兒卻還是道：“苦的，香的。”

蕭弋實在忍不住了，他角的弧度彎得更狠了，他道：“那日後就多聞聞。”

“這樣聞。”他著，將勾得更近了些，楊幺兒又一次措手不及，幾乎要撞到他的肩上去。

為避免摔跤，他原本是虛虛勾著的手腕，這下卻變了攥住。

楊幺兒踮了踮腳，點頭，：“嗯。”

然後就左顧右盼起來，被菜香氣吸引了，肚皮底下也應景地發出了咕嘰聲。

倒是全然沒注意，蕭弋還握著的手腕呢，落在宮人們的眼底，已經親昵得人驚歎，眼珠子都快眶的地步了。

作者有話要：皇帝是一個很難快活的人。

幺兒是一個每都很快活的人。

↑所謂的“你沒有的我就補全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