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沉卿悄悄關上了門，順帶著將燈關掉，離奚月臥室最近的有一間畫室，奚沉卿看到里面擺滿了各各樣的畫作，顯然都是奚月畫的，有兩幅都只上了一半，有些上了的都未曾干。

奚月從未放棄過畫畫。

奚沉卿看的心中很不是滋味。

華燈初上，夜正濃，黃浦江的夜景匍匐在珠江帝景腳下，霓虹閃爍，樹影斑駁，縱貫通的車水馬龍在夜中流，逶迤海。

飯菜早就做好了，被奚沉卿放在了保溫柜。

時間才八點，奚月才睡了不到兩個小時，想讓奚月再睡一會兒，因為沒猜錯的話，奚月每天晚上都要熬夜的。

奚沉卿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匍匐在腳下的夜景，最遠的地方是一無際的黑。

中途商硯衡打電話過來。

他問：“你在哪？你今晚還過來嗎？”

奚沉卿語氣略微有些冷漠，“我今晚有話和奚月說，就不過去了，你好好養著，有需要就告訴吉恩，有時間我過去看你。”

電話那頭的商硯衡還想說什麼，奚沉卿聽到樓上傳來腳步聲，“先不和你說了。”

電話被無掛斷，商硯衡本沒有開口的機會。

他坐在病房的沙發上，手機頁面還顯示著和奚沉卿的通話記錄。

他不說話，他盯著門口的方向看。

吉恩接了杯水走過來，遞給他，“商先生，溫水，我試過了，溫度正合適，您到吃藥的時間了。”

商硯衡默默接過水，然后將藥一把放進中，苦的味道頓時在口腔中化開。

吉恩是把商硯衡當做奚沉卿養的人，不過他很有職業道德準則，否則奚沉卿眾多護工中偏挑中他。

寬病人的心理緒也算是護工的一部分，吉恩說，“商先生，奚小姐日理萬機，未必能日日來，不過我看得出奚小姐的心里是有您的，今晚應該是被什麼事給耽擱了。”

此時的奚沉卿看著從樓上打著哈欠走下來的奚月，像橘貓一樣著懶腰，“姐，你應該早點醒我的，現在已經很晚了。”

“我有吃東西墊墊。”奚沉卿走進廚房開始忙活。

奚月倚在門框邊，“阿姐，我剛剛似乎也有聽到你在打電話。”

奚沉卿沒瞞，也沒有瞞的必要，“是商硯衡。”

奚月一語道破，半含戲謔笑意，“是不是你今晚來我這兒了，沒去醫院，硯衡哥和你鬧子了？”

奚沉卿看一眼，端著菜走過來，“過來吃飯。”

很簡單的四菜一湯，兩碗米飯，豬肚湯、糖醋排骨、清蒸鱖魚、酸脆黃瓜、蒜炒青筍，很家常的晚飯。

奚沉卿拿干凈的碗盛了半小碗豬肚湯，里面有燉的的豬肚，“這湯很純白很清香，益氣養胃、滋補養。”

奚月接過咕咚咕咚喝了起來，豬肚燉的正好，而后端起碗，拿著筷子開始造。

奚沉卿見吃的歡快，心也舒暢，將挑過刺的魚放進的碗里，全程都沒說什麼話，偶爾奚月大肆夸贊，也只是點頭微笑。

吃飯的時候不宜談事，而且還是嚴肅的事，會影響胃口，奚月管理奚氏辛苦，飲食營養自然也必須跟上。

奚沉卿的手藝很好，都是在曾經年中練出來的，奚月頗有些大快朵頤的樣子，四菜一湯百分八九都進了的肚子，飯都添了兩次，奚沉卿大都數都在幫夾菜、挑魚刺。

吃完飯后，奚月窩在沙發上看電視，奚沉卿洗完碗出來，端著奚月喜歡的凍水果，不能凍得邦邦的，吃起來沙沙的口最好，多數都是荔枝，其余的有許楊梅、葡萄和草莓。

奚沉卿坐在邊，奚月就勢靠在的肩上，歪頭看著電視。

奚月拿了一顆荔枝放進里，頓時有些不淡定了，急忙坐直，“姐，這是增城的掛綠荔枝吧？好像還是最貴的那種，零二年的拍賣會上一顆被拍出了天價呢。”

奚月最荔枝，奚沉卿特意準備的，“不能吃太多，小心涼鬧胃疼。”

“哦。”

倆姐妹窩在沙發里追著綜藝節目，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神同步將核丟進垃圾桶，就像是復制粘一般。

奚沉卿低頭看依舊有些淡淡烏青一片的眼，“你每天早上去公司之前，別忘了用遮瑕把你眼底的烏青都遮一遮，別在人前暴自己。”

奚月尷尬地笑了笑，“我原本是遮了的，可能是被我眼睛的時候，不小心蹭掉了。”

“當心點，別傷到眼睛。”

奚沉卿將最后一顆草莓放進里咬化咽下去，忽然淡淡出聲，“奚氏和戚氏的合作怎麼樣？”

奚月頓了幾秒，知道逃不過，只能如實回答，“目前一切順利，前景可佳。”

奚沉卿不說話了。

奚月乖乖吃著荔枝，也不敢開口。

良久，奚沉卿沉默半晌道：“這次合作結束后，奚氏和戚氏就此終止，近三年不考慮任何合作意向。”

最終還是松口了，因為知道奚月不忍、也不愿。

奚月眼中的芒被一點點無限放大，頓時眉飛舞起來，似乎連長睫都帶著笑意，“真的啊姐，你上次不是還讓我把和戚氏的合作丟出去嗎？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

奚沉卿有些桀匪似的調侃，“你愿意丟出去嗎？”

奚月瘋狂搖頭。

奚沉卿語重心長一嘆，“既然不愿，那就算了。”

奚月有些猶豫，“姐，如果你什麼事必須要將合作在此時丟出去，我也是同意的。”

雖不愿在共贏的合作進行中丟棄，但什麼都沒姐重要。

奚沉卿原本想說蕭照呈的事，可到最后看著奚月的眼，卻有些說不下去，奚月雖是妹妹，但很多事都不用這個姐姐心，而且知道奚月很有主意，如果過多干涉，似乎就了監視。

蕭氏老宅。

復古式的祠堂。

紅燈籠、殘夜風、垂簾搖、燭火晃，蕭照呈直著脊背跪在正中間，雪白的襯衫后背一片慘不忍睹的淋淋，鞭痕錯、跡干涸。

蕭家的家法族規可不是鬧著玩的。

這一夜，格外的漫長。

蕭照呈鷹眸盯著供奉的牌位，他忽然想起年時他剛回蕭家，本沒有資格踏祠堂，直到那件事過后，他才算是真正的認祖歸宗。

蕭家這些滿口仁義道德、惡心虛偽至極的掌權者只想看他的能力，他的親生父親選擇避而不見，他的親生母親被殘忍殺害，而他被迫認賊作母，還要忍那些公子千金的欺辱。

當時也唯有奚沉卿肯拉他一把，替他擋下了最后對人格尊嚴的辱的那盆水。

而奚沉卿的相助卻為那些人更加變本加厲欺負他的催命符。

奚沉卿——年時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所以，人終將被年所不得之困其一生。

可奚沉卿卻往他的出上下刀子，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每一個神都化作利刃扎進他的心臟。

蕭照夜曾經那麼殘忍地對，如今都能拼命相護，而他，哪怕只是一句話都會惹得的不滿與鄙夷。

蕭照呈在心里默默地說。

奚沉卿從來都沒有真正看得起過我，當初的舍相護說不定也只是惻之心的一時興起，我在的眼里，什麼都不是，就只是一個壞事做盡、滿罪孽的人。

說的對，只有疼痛才能讓人保持清醒。

所以，這一刻我很清楚我到底要什麼。

奚沉卿，我一定要得到你！

無論用盡何種手段，我都一定要讓你在我下求我放過你，讓你因為我而、因為我而哭、因為我而到達的頂端，那時候，我一定要問問你，誰讓你更爽！

蕭照呈仿佛已經看到那副場景，偌大空曠的祠堂里只有他一個人，他忽然像是得了失心瘋般大笑起來，恰逢天邊一道閃電劈下，冷風四起，他笑得更加瘋狂、更加肆無忌憚。

而此時，蕭照呈心心念念的奚沉卿從珠江帝景出來后，剛準備上車，蕭先華邊的韓乘便打來電話，說是二房飯菜什麼的都已經準備好，就等奚沉卿一個人。

奚沉卿有些意外，以為自己這個時候沒去，蕭先華便知道了自己的態度，沒想到倒是比想的還要能忍。

韓乘的電話才斷，沒過幾分鐘，又再次打來，而這次打來的人是蕭先華。

奚沉卿已經猜到是蕭先華，所以才愿意再次接韓乘的電話。

“蕭二爺，您，有何貴干？”

奚沉卿最常做的便是在看似恭敬稱呼人夾雜鄙夷的語氣。

蕭先華比想的更加沉得住氣，而且說話滴水不，拿得極好，“侄媳婦，你雖然和照夜離婚了，但你如今接管了蕭氏，況且二叔一直是把你當親生兒看待的，當初你葬火海，二叔我整整一個月都食難下咽，不免為你惋惜，如今你安然無恙、重獲新生，二叔是打心底高興，此前想著你剛回來事務繁忙，接手蕭氏擔心你日理萬機，到今日才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黃道吉日，就想請你吃個飯，也算是彌補我們缺失的接風洗塵，知道你吃鴿子，你二嬸一早便親手燉下了，你二嬸也是想念你想念的，不過，你若是事忙，倒也不必親自過來了，等什麼時候有時間，你同我們說一聲就好，至于燉的鴿子，我讓照親自給你送過去。”

蕭先華不愧是蕭先華，如今蕭家父輩的人都死的死、退的退，只有蕭先華依舊保留年輕時的才能地位與忍圓，這一番說的，饒是奚沉卿自己也挑不出病來。

看樣子蕭先華比蕭照呈更難以對付，從前覺得小趙承諾能忍，沒想到蕭先華更能忍。

姓蕭的都不是省油的燈。

半晌沒有說話，蕭先華都沒有催促。

奚沉卿手指輕敲著方向盤，“那就先謝過二爺了。”

“不客氣，侄媳婦，不必這麼見外，還同從前一樣二叔，顯得親近些。”

奚沉卿一句話都沒說，直接掛斷了電話。

黃鼠狼給拜年沒安好心。

掛斷電話后，奚沉卿看了眼外面被霓虹染的天，抬起腕表一看，已經十點了。

想了想還是給吉恩打去了電話，原本是想打給商硯衡的，又擔心他萬一睡著了吵到他。

電話很快就被接了起來。

“奚小姐，您好。”

“哎吉恩，商硯衡睡了嗎？”

吉恩回答，“沒有，他在洗手間。”

“他的手你有給他熱敷嗎？”奚沉卿不得不承認心中是有些掛懷的。

吉恩說，“奚小姐，已經熱敷上藥，您放心，我會照顧好商先生的，不過我看商先生好像一直在等你。”

奚沉卿沉默片刻，“今晚有點事耽擱了，我就先不過去了，你也不必告訴他我打過電話，有突發況立即通知我，有急況先找容錯。”

而與此同時，吉恩剛剛結束與奚沉卿的電話，商硯衡便從洗手間里走了出來。

他盯著吉恩的眼，“你剛剛在和誰打電話？”

吉恩想起奚小姐說的不必告訴商先生，所以他下意識把電話給藏了起來，有些含糊其辭，“是、是在和我的同事，商先生您有什麼事嗎？”

商硯衡深邃如海的眼盯著吉恩，試圖從吉恩的上找到說謊的痕跡。

商硯衡的氣場太過強大，與在奚沉卿面前判若兩人，吉恩被看得一陣心驚，瞬間繳械投降。

“是奚沉卿？”

吉恩也不愿違抗奚沉卿的代。

商硯衡繼續施，“我不為難你，你只需點頭或者搖頭。”

吉恩最終認命似的點了點頭。

下一秒，商硯衡便朝著容錯辦公室走去，一把推開辦公室的門，站在容錯前，“我要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