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破天心知這個理由本站不住腳。不管千夜做了什麼，都抵不過他變族的事實。帝國遇上黑暗種族，一向是先殺了再說。陣營倒一切，這是幾千年仇衍生出來的自然結果。

帝國國土上，絕不容任何黑暗種族生存。這是帝國開國大帝的訓，也是歷代皇帝在即位大典上，都會宣讀的一句誓言。

而且魏破天又想到更嚴重的事，千夜出紅蝎，權限相當之高。這樣的人若是投永夜陣營，所造的危害將會極大。所以不管千夜有沒有真的加黑暗種族，帝國一旦知道千夜還活著，而且變族的消息，必會不惜代價追殺，說不定追殺的人就是出自紅蝎！

魏破天終還是抬頭，堅定地迎上了白龍甲的目！但他正想說什麼的時候，白龍甲忽然抬手，止住了他接下來的話。

白龍甲指一彈，指尖上幾滴鮮就飛到夜中。他滿殺氣盡去，然后說：“那個林千夜不是已經陣亡了嗎？帝國軍部是不會犯錯的，所以你今晚一定看錯人了。”

魏破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一時驚喜加，跳了起來，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是嘿嘿傻笑著，連連說：“是我看錯人了，是我看錯人了！”

白龍甲搖了搖頭，無奈地說：“魏侯一世英雄，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兒子？唉！”

魏破天只是傻笑，他還不死心，四張。

白龍甲淡淡一笑，道：“放心吧，他還活著。”

魏破天抓抓腦袋，嗯一聲，稍稍放下一半心，聽白龍甲的意思，千夜至命無憂。他突然又想到什麼，臉沉了下去，“林帥……”這兩個字被他說得頗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白龍甲挑了挑眉，他知道，那年魏破天摘取軍中新人大比桂冠，正式為遠東魏家博侯世子后，用家族權限去查過林千夜的檔案。看魏破天現在的反應，難道是聽到了什麼風聲？魏家這些年雖然呈蟄伏之勢，族中無人再登帥位，可是軍中影響力仍然不可小覷，如此的事居然都能發現蛛馬跡。

不過白家與林熙棠一脈素來不和，已經連表面的功夫都不屑做。白龍甲原本就不希中立的魏家傾向對方，現在為魏家嫡子的魏破天有今天的遭遇和反應，倒省了他將來一番口舌。

當下他只是淡淡地說：“不管你聽到過什麼，在你沒有權限去證實前，都是流言。”

“權限？”魏破天一怔，重復了一遍白龍甲加重語氣的那個詞。

“權限。就像你的傷亡指標能把剛才那幾個校以下的家伙殺掉，我則可以把他們的上司連同全營都直接死。這就是權限。”白龍甲口氣平常，一如素日里指點魏破天功法。

魏破天愣了一會，才急忙跟上了白龍甲，兩人沿著長街遠去。

薄霧尚未散盡的暮中，遠遠傳來魏破天的聲音：“白將軍！要我看，整個折翼天使里就沒有比你更帥的男人了！人也沒有！”

只聽砰的一聲，白龍甲好象撞上了什麼東西。

他然怒道：“魏破天！你這個不學無的東西，回去給我好好學習怎麼拍馬屁！”

魏破天似乎愕然，傻乎乎地道：“不是說最高明的馬屁就是真心話嗎？我可是真這麼覺得的，您看那個誰誰誰，就長得一副娘們樣！我早就看不慣他了......”

至于那個誰誰誰，在折翼天使中一向是白龍甲的死對頭。

聽著魏破天的話，白龍甲半天無語，最后只說了句：“真他的！”也不知道他是在罵誰。

倒是魏破天的這記馬屁，卻是在不知不覺間被他輕輕落了。

臨行近遠征軍軍營時，魏破天收起浮，殺氣漫，說：“將軍，要給這些遠征軍的人渣一個教訓嗎？”

白龍甲遙著匍匐在暮中的連綿營房，略帶無所謂地說：“其實也不能怪他們。他們得到的配合行指令中，并沒指明我們的份。而且今晚據說將會有一個永夜陣營的大人進暗城。這些遠征軍明顯是被嚇到了。”

“大人？”

“一位永夜議會的議員。”

魏破天頓時倒吸一口涼氣！永夜議會可是黑暗世界的最高議事機構，每位議員都是威能驚天地的恐怖存在。每位議員的向，都可以影響一方局勢。這樣的大人，怎麼會跑到暗城這麼個窮鄉僻壤來了？

似乎猜到魏破天的疑問，白龍甲隨即道：“他為何而來，就不是你應該知道的了。知道得太多對你沒有好。”

這樣一來，魏破天倒是有些明白遠征軍為何會如此。如果有永夜議會的議員出現，那遠征軍不出確實是個辦法。這種黑暗世界中僅次于大君的人也不會隨意對人族平民出手。

這位議員肯定是有目的而來，辦完了事即會離去。但若是遠征軍招惹了他，他想必也不會介意順手宰掉幾萬人。

可是明白歸明白，魏破天卻依然不能諒解這種貪生怕死的行徑。不過出乎意料的是，平時行事風格異常極端的白龍甲卻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和生氣。

魏破天心中藏不住事，當下就提出了疑問。

白龍甲淡然道：“你我是軍人，遠征軍卻不一樣。對他們中的許多人來說，這只是一份工作而已。為了工作可以賺些錢，多出點力，但要讓他們為一份工作付出生命，卻是不肯的。”

魏破天很是不能理解，但也不再多問，只在心中默默記下。不過反應一向慢一拍的他，又想起來一件嚴重的事，差點跳了起來：“那位議員豈不是今晚就要來？那麼辦？”

白龍甲似笑非笑地盯了魏破天一眼，說：“你現在才想到這個？放心吧，不管怎麼辦，也不到你去和一位永夜議員拼命。”

魏破天有些訕訕地說：“我就是想拼命，也沒用啊！”

白龍甲向深沉的夜天，說：“放心吧，自然有人去‘迎接’那位議員。”

魏破天看到白龍甲神有異，不在心中猜測那人究竟會是誰，才能讓白龍甲流出如此異常神往的模樣。但是既然夠資格去攔截永夜議員，這位大人的來歷必定也是驚天地。

魏破天打破頭也想不到，此刻在暗城外，無際荒原上，迎接永夜議員的，竟是一位弱得似乎經不得夜風吹襲的。

一襲長在風中飛舞，長發也隨風飄揚。

在深的夜里，是如此純凈剔，仿佛連都在散發著的。但也是如此單薄纖弱，就連最輕微的夜風吹過，也會讓雙眉微皺。

上有種獨特的氣質，只屬于的氣質。

在這荒寂、冰冷、獷的世界里，就如一朵曇花，只在夜中靜靜開放。然而那盛放之姿卻如此驚心魄，仿佛下一刻就會逝去。

有在的地方，世界就會變黑白兩。一切都是濃重的黑，而是單薄的白。惟一彩，來自于的。但那抹淡朱，仿佛是世界點點滴滴憂傷凝結而， 每一點最輕微的翕就會牽人心最脆弱的心痛。

這是一個讓人見了就無法忘記的，一個曾經出現在千夜曼殊沙華酒吧的。

此刻在對面的虛空中，飄浮著一個黑袍的老人。老人有著刀刻般的臉，眼角和角都深深下垂，一雙淺灰的眼睛如同兩扇通向地獄的大門，時刻象是會把人的魂魄吸。

他仔細看著，目所過之，包裹著的水泡一樣的就會涌陣陣漣漪。

老人終于容，用奇異如玉石般的聲音問：“你是......”

“趙若曦。”的聲音也有種夢幻且不真實的覺。

的一切存在都恍若泡沫，輕輕一下就會破碎。

老人眼角垂得更加低了，緩緩地說：“我是歌詩圖。你既然敢在這里等我，就應該知道我是誰。讓我過去，我確認一個消息后，就會離開。”

“抱歉，您只能到此為止，不可以再往前了。”趙若曦說。

老人上的黑袍突然獵獵倒卷而起，隨即整個荒野上的風好像驀地有了靈魂，氣流自四面八方匯集過來，呼嘯聲遠遠近近高高低低地響起，在兩人周圍數十公里，一個無形的巨大風渦正在徐徐形。

歌詩圖張開雙臂，象是要遙遙擁抱，如詠嘆般輕語道：“那就來吧，孩，讓我看看，究竟是什麼能夠讓我止步！”

“如您所愿。”

趙若曦手中忽然多了一把槍！

那是一把老式燧發火槍，槍管和握把包金，裹滿繁麗的花紋。的手指正輕輕按在如意形的擊錘上，耀眼的并不比銀遜。然而最顯眼的是那朵花瓣縷展的殷紅之花，正充滿生命氣息地濃艷綻放，本不象僅僅是一個雕刻。

歌詩圖的瞳孔驟然收！為永夜議會的議員，他當然不會認不出這把槍，十大名槍之一，掌握在帝國手中的曼殊沙華，只盛開于冥河之畔的彼岸花！

“是你！你竟然就是曼殊沙華這一代的主人！帝國竟然又有人能夠使用這把槍了！”

歌詩圖無比震驚，曼殊沙華在名槍中是出了名的桀驁難馴。這把槍雖然在帝國手中掌控千年，但是大半時都無人能夠使用，長期于封存狀態。沒有想到，在這個夜晚，它竟然出現在一個如泡沫般純凈而脆弱的手中。

此時，趙若曦一雙小小的手合握住槍，用盡全力，扣下了扳機！

曼殊沙華的槍口噴出一縷幽幽微，淡得如同風中燭火，若不仔細看，甚至難以發現。

然而歌詩圖周圍的空間突然變了，原本撕裂耳的厲嘯風聲不知何時消失，重歸寧靜的夜濃厚有若實質，甚至漾起了如水波般的漣漪。

歌詩圖心中忽然浮現大恐懼，這已不是夜，而是冥河之水！果然，在漣漪中，一朵又一朵殷紅如的彼岸之花靜靜開放，它們無聲搖曳，為徘徊的靈魂指引著回家的方向。

歌詩圖想到閃避，卻發現自己已經完全無法彈！

而一顆幾近明的水晶般的子彈正在夜中行，向這片冥河。

“不！！”在他的驚呼聲中，子彈擊中了冥河，朵朵彼岸之花如舞者般搖曳，凝固的景上出現道道裂，好像被打碎的鏡子！

歌詩圖也是這景的一部分，同樣隨之破碎！

分裂數十塊的歌詩圖一陣扭曲模糊，繚繞如一團黑煙，又重新拼回，化完整人形。但是他臉上一陣蒼白，忽地噴出大口黑，然后二話不說，掉頭就走。

他影在虛空中閃著，每一次明滅間就會浮現一道黑圈，倏忽遠去。

趙若曦的臉則是一如既往的蒼白，現在連淡淡的都幾近明。就象存在于一個褪了的世界里，那個世界只有黑與白。

緩緩閉上眼睛，向后倒去，小小的若花瓣飄，在漫天凋零的彼岸花雨中，墜向永夜的大地。

王伯無聲無息地出現，接住了輕若無的趙若曦，瞬間遠去。

風渦尚未退盡，在荒原上嗚咽徘徊，最后的曼殊沙華自虛無中簌簌而落，如同火照星路，不知歸。惟有冥河水流依然潺潺，恍若歌唱。

（卷二彼岸花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