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還想要說什麽，卻被百卉拉住了，給了一個眼神，才勉強把話咽了回去。

“郡主，你考慮清楚了嗎？”吳太醫深深地打量著南宮玥，他一向佩服南宮玥的醫，但此刻除了佩服之外，又多了一敬重。

南宮玥堅定地頷首，早已經考慮清楚。雖然他們做了力所能及之事，但是這疫癥還是以不可阻擋的勢頭擴散開來，除非現在就把所有病患和隔離人群一並燒死，否則如此下去，最終還是會走向無法控製的結局……到目前為止，都是由太醫來轉告脈象和癥狀，若不是親眼看到，恐怕也無法進行最確的診斷。

既然已經留了下來，那麽為了和阿奕能夠活著回去，不能就這樣“安逸”的躲在杏林堂裏，等著太醫每日送上的脈案。

南宮玥換了一用艾草水泡過的，用口罩蒙了口鼻，包了頭發，戴了手套，前往李姑娘所在的睦元堂。

睦元堂氣氛比外麵還要沉重，連空氣都好像森森的，無論是守在院門口的林軍，還是院中行走的宮都是麵目沉，整個院子就像是義莊一樣。

引路的宮帶著他們走到朝西的一間屋子前，道：“郡主，吳太醫，這間就是李姑娘的房間。”然後對守在屋子門口的兩個宮說，“你們快開門，郡主和吳太醫要進去看看李姑娘。”

兩名宮看向南宮玥的目掩不住的震驚，們留在這獵宮都是不得已的，但是南宮玥為高高在上的郡主，本就沒有必要留下來，更別說現在以犯險地來接病患了。現在所有的病患中可是有一半以上是姑娘家，太醫早就說老弱病最易染疫癥，這幾日的發展也確實證明了這點。

見那兩個宮呆立當場，引路的宮不由皺了皺眉，微揚嗓門催促道：“還不開門！”

“是！”那兩個宮這才反應過來，慌慌張張地開了門。

隨著“吱呀”一聲，兩扇門被緩緩地推開，房中昏暗的一片，似乎散發出一種死亡的氣息。

南宮玥提著擺走了進去，房間中除了艾草的味道，還夾雜著一惡臭。

“見過郡主，吳太醫。”李姑娘的兩個丫鬟忙福行禮，倆看來非常疲倦，眼中更是掩不住又憂又愁又恐。

“免禮。”

南宮玥在丫鬟的指引下到了病榻前，眸一凝。

才幾日不見，李姑娘已經瘦得不形了，臉頰瘦到凹了進去，麵枯黃，卻又紅一片，呼吸極其艱難，雙目閉，顯然失去了意識。

若非早知道就是李姑娘，南宮玥早已認不出眼前這個人就是曾經如春花的李姑娘。

就算南宮玥前世已經見識了不生生死死，但這一刻，的心還是為之一震。

吳太醫見南宮玥呆立了好一會兒，以為被嚇壞了，心想：搖郡主雖然一向表現地理智，但是畢竟隻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看到這樣的場麵被嚇到了吧。

“郡主……”吳太醫小心翼翼地喚道，已經開始考慮是否勸南宮玥回去，卻見南宮玥在榻邊的杌子上坐了下來。

先為李姑娘診了脈，心中一沉，從脈象來看……

穩住心神，又掀開李姑娘的眼皮看了看，的雙眸布滿紅，脖頸以及臂彎更是布滿了青斑，略顯浮腫……

南宮玥麵無表地站起來，李姑娘的兩個丫鬟在一旁言又止，但最終被南宮玥釋放出的氣勢鎮住，終究沒敢問出來。

出了李姑娘的屋子，吳太醫終於問道：“郡主，李姑娘……”雖然吳太醫沒有給李姑娘搭脈，但是從李姑娘的氣，也覺到已經是奄奄一息，恐怕是撐不了太久了。

南宮玥沉聲道：“吳太醫，如果我沒診錯的話，李姑娘怕是撐不到明天天亮……”

雖然早知道死亡遲早會降臨，但還是比南宮玥預計得要早，而且這還僅僅是個開始而已，恐怕接下來那些上吐下瀉的病患也會漸漸走上同樣的道路……

另一方麵，南宮玥更擔心的是，這獵宮之中本來就已經是人心惶惶，李姑娘的死亡也不知道會在眾人心中濺起多大的水花。

“百合，”南宮玥吩咐道，“你去通知林軍柳副統領最近務必要加強獵宮中的警戒！”

吳太醫顯然也想到了，亦是麵凝重。在這場疫癥的大戰中，他們所要應對的不僅僅是病癥，還有被病癥瘋的人心！

“是，三姑娘。”

百合匆匆去了，南宮玥和吳太醫分別後，就回了清夏齋，用熱的艾草水沐浴更……

這一晚，南宮玥毫無睡意，卻又不敢不睡。這個時候，缺乏睡眠隻會讓疲倦，最後抵抗力變差，遭病魔侵。幹脆就自己起點了安神香，終於沉沉地誰去了。

第二日一早，百卉就傳來了一個消息：李姑娘在天亮前就沒了。

南宮玥靜坐了許久，才緩緩地說道：“命林副統領盡快焚！”

“是，三姑娘。”

百卉正領命而去，南宮玥突然又住了：“等準備好了，也我一聲，我也一起去。”李姑娘在此無親無故，就讓自己送最後一程吧！

人死如燈滅，便是塵歸塵，土歸土。

可是死亡卻會在活著的人心中留下深刻的烙印，就像南宮玥之前所擔心的一樣，當晚就有兩名宮和一名侍試圖從獵宮逃走，最後被林軍杖斃，以儆效尤。

眾人雖一時被林軍所震懾，但接下來的兩天又死了三人，同樣被焚燒灰燼……整個獵宮都被籠罩在死亡的影中，空氣中彌漫著一片絕的氣氛，在恐怖的疫癥麵前，人命便如草芥一般。

每一天都有人試圖從獵宮逃走，無一不被杖斃，這種況下，獵宮之中的氣氛更為抑……

南宮玥和眾太醫雖然心急如焚，但在病魔之前卻也深無能為力。

這一日已經是皇帝走後的第六日，原令柏出現發燒的癥狀，被轉移隔離到了八詠堂——八詠堂是專門隔離於初期癥狀病患的宮室之一。

這個消息炸得南宮玥久久沒回過神來。

雖然南宮玥早就知道疫癥的噩夢很有可能會降臨到蕭奕、原令柏他們幾個上，可是當真的得知這個訊息的那一刻，還是覺得無法接。

百卉擔憂地看著南宮玥，卻是什麽話也沒說，隻是靜靜地站在一旁。

“百合、百卉，”南宮玥突然道，“我們去杏林堂。”

兩個丫鬟連忙應了一聲，百卉拿起一件披風為披上，一同出了清夏齋。

外麵的天已經暗了，迎風而來的秋風著瑟瑟涼意，南宮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並加快了腳步。

杏林堂中，一見到南宮玥，四位太醫便起相迎，恭敬行禮，隨後，吳太醫猶豫著開口說道：“郡主！原二公子的事……”

眾人都知道南宮玥與流霜郡主、原令柏等人都關係不錯。

“我已經知道了。”南宮玥淡淡地說道，平靜的反應讓眾人意外，不由互相看了看。

可是接著，南宮玥卻用同樣平靜的語氣，說出了讓他們無比震驚的話：“我明日一早準備去一趟雷掣馬場！”

“郡主！”

“三姑娘！”

四位太醫和百合的聲音疊在了一起，尤其是百合，語氣中充滿了不讚同。

百卉拉了拉百合的袖子，可是這個時候百合已經不想抑了，微揚起聲音道：“表姐，我們不能由著三姑娘胡來！”急匆匆地對著南宮玥道，“三姑娘，您不能去，這太危險了！”這裏的人，誰都知道這雷掣馬場是疫癥的源頭，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為何三姑娘就偏偏要撞上去？

南宮玥用冷靜得不可思議的語氣說道：“追本溯源。隻有搞清疫癥真正的源頭，才能找到對癥之道。這件事我必須去做！”

這一點太醫們又何嚐不懂，古有神農嚐百草，這醫之道便是在閻王手中救人，想要有所收獲，自然要付出相應的風險與代價！

隻是沒想到南宮玥這個小姑娘是第一個想通這一點的。

“那老夫陪郡主一起去。”吳太醫輕鬆地含笑道，慈地看著南宮玥，已經把當孫輩來看。到他這個年紀，早就置生死於度外。

南宮玥沒有拒絕，這個疫癥乃未知之癥，一個人畢竟會有所疏，吳太醫肯陪一起去，那是最好。

“我們明日一早就出發。”南宮玥說著，向他們微微頜首，代一些對原令柏的用藥後，轉離開。

“三姑娘。”一直走出杏林，百合依然一臉不讚同地說道，“您還是別去了吧……”

“若是疫癥控製不住，會發生什麽？”南宮玥平靜地說道，“所有的病患會死，原二哥會死，就連我們都早晚會被傳染上疫癥，然後死在這裏……最後，為了控製疫癥擴散，皇上下旨一把火焚了獵宮和神龍山、九宮山附近的所有村鎮鄉縣。”

百合一陣心驚，聲音也隨之有些抖，“三姑娘？”

“百合。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是，我留在這裏並不是為了等死的。”南宮玥角微微彎起，眸中著一說道，“我留著這裏，是為了和阿奕，為了和你們一塊兒活著回去。”

南宮玥聲音輕緩地說道：“留給我們的時間其實不多，有些險必須得冒，不然，說不定以後連冒險的機會都沒有了。”

百合和百卉麵麵相覷，片刻後，異口同聲道：“三姑娘，我們也去。”

留在獵宮，本就是意味著九死一生，也沒有什麽可以忌諱的，南宮玥想了想，點頭應了。

沒有回清夏齋，而是腳步一轉，直接去了永華宮的方向。

蕭奕就被隔離在永華宮中。

經過南宮玥和太醫們這些日子來的記錄研究，基本上可以確定，一個人若是染上疫癥的話，會在七到十日出現病癥的初期癥狀，也就是發燒。十日後，若是無恙，那就可以基本確定是健康的了。

這個消息也清楚的告知給了每一個被隔離的人，幾乎所有人都在一天一天的數著日子。

而蕭奕他們幾個，到今日為止，距離去雷掣馬場已經過去了整整九日。

自從他被隔離後，南宮玥每日早晚都會去永華宮見他一次，以致守在門外的竹子一看到，就識趣地退到了一邊。

“臭丫頭！”

南宮玥一走到門外，蕭奕就出聲道。

“阿奕。”南宮玥沒有平時一樣，與他笑著說自己今日做了什麽，而是聲音略顯低沉地說道，“原二哥發燒了。”

蕭奕很快就能從這裏出去，與其從別人的口中得知這件事，南宮玥寧願選擇親口告訴他。

南宮玥從來沒有想過要欺騙蕭奕，也沒有想過要瞞他任何事。無論善意亦或惡意，欺騙終究是欺騙，隻會在他們心中種下懷疑的種子，如同被墨濺上的白紙，哪怕隻是芝麻大小，都可能漸漸渲染開來，留下永遠也無法清除的痕跡。

蕭奕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還有幾日？”

南宮玥眼眸微垂，回答道：“第一個病死的李姑娘從出現發熱的征兆開始，一共是十日，其他的兩個也都是九日，或者十日……”頓了頓後，說道，“阿奕，雖然到目前為止，所有的藥都沒有任何效果，但我們還有時間，不到最後一刻，我都不會放棄的。”

蕭奕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沉聲問道：“你是要去雷掣馬場嗎？”

南宮玥將手掌在了窗紙上，隔著窗戶與他說道：“……我不是來與你道別的，而是來問你，要不要陪我一塊兒去。”

室的蕭奕笑了，笑意一直達到了眼底。

隔過窗紙，蕭奕將自己手與合在了一起，他仿佛能夠到掌心的溫度，是那樣的暖，讓他無論在什麽時候，都不願意放開。

蕭奕毫不猶豫地說道：“當然。我們當然一塊兒去。”

無論會麵對什麽，無論是生是死，他們都不會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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