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秋風中，枯黃的落葉飛飛揚揚，說不出寂寥清冷。

從獵宮到雷掣馬場近一個時辰的路程，除了南宮玥，蕭奕，吳太醫以及隨行的一名姓王的醫和二十名林軍外，再也沒有看到其他人。

蕭奕稍稍放緩了馬速，與南宮玥並行，並說道：“阿玥，前麵應該就是雷掣馬場了。”

蕭奕說得不錯，很快前方的路邊就出現了一個石碑，上麵刻著“雷掣馬場”四個大字，原本的紅漆已經在風吹雨淋下褪。

再往前，就看到一個個穿盔甲的林軍幾步一人地沿著長長的圍欄守衛著。

雷掣馬場不愧是西北最大的馬場，一眼去本看不到圍欄的盡頭，圍欄中鬱鬱蔥蔥的綠草在微風中搖曳著，隻是這片原本應該萬馬奔騰的地方此刻空的，隻餘下蕭索與死寂。

守衛馬場的林軍自然也認得蕭奕和南宮玥，見他們前來很是震驚。

這個雷掣馬場如今正是疫癥肆之地，太醫來這裏，他還可以理解，可是堂堂的世子、郡主跑這來湊什麽熱鬧，不要命了啊？！

護送南宮玥等人的林軍中走出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上前走向一個高個短須的青年，拱了拱手說道：“洪隊正，世子爺、郡主還有吳太醫他們想進馬場看看況。”

洪隊正一陣心驚，忍不住道：“李強，你在開玩笑吧？”

洪隊正忍不住朝南宮玥三人看了一眼，心裏嘀咕著：這還真的來了不要命的了！如果可以的話，他們這些林軍，誰都不想留在這種一不小心就會丟掉命的地方，卻有人居然想要往裏闖！

這時，南宮玥、蕭奕和吳太醫下馬走了過去，洪隊正忙向三人行禮：“見過蕭世子，郡主，吳太醫。”

“免禮。”蕭奕上前一步道，“你找個人給我們帶路，我們要進去。”

洪隊正猶豫了一下，抱拳對著蕭奕提醒道：“世子爺，這個馬場裏麵還有不疫癥患者……”

吳太醫捋了捋胡須解釋道：“這位小哥，最先暴發疫癥的就是這個馬場了，我們必須進到裏麵調查疫癥的源頭。說不定就能找到醫治疫癥的對癥良方。”

原來如此，原來是因為這個才往那龍潭虎裏闖啊！洪隊正頓時肅然起敬。

南宮玥直接問道：“洪隊正，你可知這個馬場中現在還剩下多人？疫如何？”

洪隊正恭敬地答道：“回郡主，裏麵的形卑職不知，隻聽馬場的姚管事說，已經病死了一百多人、八百多匹馬，所有的都已經遵聖旨全數焚燒。”

南宮玥心底一沉，這裏的狀況比想得更為慘烈，若是任由疫繼續擴散，那恐怕是……

洪隊正繼續道：“現在還有五十幾人病著，也就姚管事他們七八個人命大，到現在還沒被染，每天的吃食我們都給姚管事。若是世子爺、郡主和吳太醫真要進馬場，卑職就把姚管事喚出來，由他領路比較妥當。”

蕭奕頷首道：“如此就有勞了。”

洪隊正走到了一道小門邊，拿出一個鈴鐺搖晃了起來。

“叮鈴，叮鈴……”

鈴鐺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不一會兒，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就從馬場走來，一直到距離圍欄三四丈的地方停下，對著洪隊正作揖道：“不知洪大人喚小的前來有何吩咐？”

洪隊正介紹了南宮玥三人的份和來意後，姚管事顯得誠惶誠恐，忙行禮道：“小的見過世子爺，郡主，吳太醫。”他原本渾濁黯淡的眼眸中流出一希，既然太醫來了，是不是代表他們有救了？

南宮玥等人戴上口罩掩好口鼻，包裹上頭發，又穿了一件特意帶來的外套後，便示意洪隊正打開圍欄的大門，隨著姚管事進了馬場。

南宮玥邊走邊道：“姚管事，那些病人現在都在哪裏？”

“被移到馬場的後罩間了。”姚管事神恭敬地道。

“那就先帶我們去看看。”

姚管事看著他們言又止，最終還是搖頭歎了口氣，帶著他們去了。

馬場的後罩間有十幾間房，原本是馬場的一些下人們的居所，而現在則了隔離之地。

每一間房的門窗都被死死地閉鎖著，就算是隔著口罩，那讓人聞之嘔的惡臭還是傳南宮玥的鼻中。這樣的環境怎麽能住人呢，更何況這些人還病著。難怪這裏的病癥傳染得如此之快！

或許是聽到了聲音，猜到姚管事帶了人來，有幾間房的人開始重重的拍擊著門板，神惶恐地了起來：

“姚管事，救救我們啊！”

“給我們找個大夫吧。”

“我不想死啊！”

“……”

姚管事忙解釋道：“世子爺，郡主，吳太醫，也不是小的不給他們找大夫，實在是……”這林軍封鎖了馬場，不準進亦不準出，又如何請大夫！更何況，這疫癥乃絕癥，又有哪個大夫願意來呢？別說這些病人，連姚管事自己也不知道何時會染上疫癥。

“老夫明白。”吳太醫沉重地頷首，“不過他們現在的環境也太差了，這樣隻會加速病的惡化……”跟著吳太醫跟姚管事講了一係列疫癥的注意和預防事項，姚管事誠惶誠恐地連連點頭。

隨後，吳太醫正想讓人打開門，親自檢查一下這些病人的狀況，卻被蕭奕攔住了，就聽蕭奕正道：“……你現在隻要一打開門，他們就會從裏麵衝出來，誰也攔不住，你可想過到時候會有什麽後果？”

被關在這裏的人幾乎是在絕中等待死亡的來臨了，吳太醫的到達，可以說是黑暗中唯一的希。一旦打開門，這些被抑到極致的人，為了活下去，足以瘋狂，而瘋狂之下，誰也不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麽事來。

吳太醫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承認他說的沒錯，也隻能打消了主意。

其實從姚管事的描述中，就可以判斷，這些病人的癥狀和獵宮裏的人並無什麽差別。現在的線索隻剩下馬了！

吳太醫吩咐姚管事帶他們去馬房，跟著南宮玥問道：“姚管事，你可還記得當初第一匹馬生病是在什麽時候嗎？”

姚管事仔細想了想後，答道：“那至有一個月了。”

南宮玥跟著問道：“那麽在那匹馬生病之前，馬場可有發生過什麽特別的事？”

“特別的事？”姚管事沉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麽，“那段時間，我們引進了一匹長狄良駒的作為種馬，除此之外，好像也沒什麽特別的事。”

“長狄良駒？”

蕭奕和南宮玥換了一下眼神，後者忙追問道，“姚管事，疫癥是在長狄良駒來之前發生的，還是來之後？”

姚管事思索著說道：“……應該是之後。”

南宮玥繼續問道：“帶馬回來的人現在在哪兒？”

姚管事歎了口氣說道：“那批帶馬回來的人幾乎都死了，哦，還有一個辛管事還病著，他偏說自己沒有染上疫癥，不肯和其他人隔離在一起，逃到了一間空的馬廄裏，那附近的幾間馬廄剛死過幾匹馬，我們也不敢過去。昨天送饅頭的時候，發現他又咳又吐，已經病得很厲害了。”

南宮玥理了理思緒，繼續問道：“那幾個去長狄進馬的人是什麽時候得的病的？又是什麽時候死的？在他們病死之前，可有其他人得病？”

姚管事回憶了一下後，皺眉答道：“回郡主，小的記得那幾個去長狄進馬的大概是在三到七天前沒的，在他們之前，已經有幾十人陸續得了疫癥，而那辛管事是五、六天前開始發燒的。”

南宮玥心中一沉。難道說疫癥和長狄來的那匹馬沒有關係？

按照常理，若是那長狄良駒帶來的疫癥，那進馬的那批人就該是最先得病的那一批！可是現在的況卻並非如此……

吳太醫也明白南宮玥在想什麽了，捋了捋胡須道：“郡主，您難道是懷疑那匹長狄良駒……”

“不，應該不會！”姚管事直搖頭，信誓旦旦道，“那匹長狄良駒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呢。”

現在還活的好好的？

蕭奕的眼中閃過一道，沉聲問道：“其他馬呢？現在馬場還有多馬還活著？”

南宮玥明白蕭奕為何要這樣問，不由也張了起來。

“馬場本來有近千匹馬，現在已經隻剩下百來匹了，不過也大都是病馬了。還有幾匹就算是暫時沒病，也是神萎靡……不過那匹長狄良駒的神倒是一直不錯。”姚管事負責馬場多年，也是唏噓不已，怎麽也沒想到曾經繁榮的雷掣馬場竟會走到這個地步。

蕭奕和南宮玥看了看彼此，兩人的眸中都著欣喜。

不管這疫癥是不是長狄馬帶來的，但現在，顯然這匹馬是最最與眾不同的。

蕭奕直接吩咐道：“把那匹馬牽過來！”

“是，是，小的這就去牽馬。”姚管事連聲應了，吩咐一個小廝一句。不一會兒，那小廝就牽來一匹矯健的紅馬，隻見它渾皮發亮，神抖擻，還時不時地打個響鼻。

一看到這馬，既便南宮玥不是醫，也幾乎可以確定它確實沒病。

“王醫，麻煩你去檢查一下這匹馬，看它有沒有得病？”南宮玥對著王醫說道。

“是……郡主。”王醫麵發白地走向了那匹紅馬，心驚膽地為它做起檢查來，看那樣子就像是見了鬼似的。

用最快的速度給馬做完檢查後，王醫如釋重負地走到南宮玥他們麵前稟報道：“回郡主，以小人的經驗所見，這匹馬確實沒有生病，還非常健康。”

南宮玥的目定定地落在那匹紅馬上，覺眼前終於出現了一道曙，道：“吳太醫，萬相生相克，既有疫癥，也必有解疫癥的法子，隻是我們暫時沒找到而已。這匹馬在這樣的環境下還活得好好的，說不定我們在它上能找到治愈疫癥的方法，我們先把它帶回獵宮吧。”

吳太醫也是若有所思，頷首道：“郡主，說得在理。”

之後，吳太醫給姚管事留下了幾個治療和預防藥方和不藥材，尤其是留下了大量的艾葉，並細細地說了用藥和防護的注意事項。那姚管事千恩萬謝地告退了。

南宮玥特意遠遠去瞧了一眼那辛管事，隻見他獨自蜷在馬廄裏，病得已經有些迷迷糊糊的了，顯然撐不了幾天。

一行人出了雷掣馬場後，便把把外套下，和口罩、手套等一起焚燒了，又換上了一套新的。隨後，南宮玥提議道：“吳太醫，我們去附近的村子看看吧？”

吳太醫自然沒有異議。

由洪隊正手下的一名林軍引路，南宮玥、蕭奕和吳太醫一行人又改道前往距離雷掣馬場最近的李家村。

“世子，郡主，吳太醫，”那士兵指著前方說道，“前麵就是李家村了。”

小路的盡頭可以看到一個略顯破舊的村莊，遠遠地，就能看到一麵麵白幡在風中飛揚，大部分人家門口都掛著白幡，看起來目驚心。

村子門口就有二三十名林軍和四五十名驍騎營的兵把守。

眾人行禮後，由一名林軍副隊正站出來回話，簡單地代了如今村子中的況，如村中的人口、病死的人數、如今還剩多人等等。

南宮玥他們沒有進村，隻是找來了裏正，留下了藥方和一些藥材，跟著一行人便離開了李家村。

那之後，他們又連續探訪了五個村子，可是每個村子的況都不甚樂觀，雖然那些村子還有沒發病的健康人，但是此刻這些發了疫癥的村子都已經在林軍和地方兵的主導下封村，這些人即便暫時沒染疫癥，那也是遲早的事。最讓南宮玥和吳太醫到憂心的還是至今還沒發現一個得了疫癥後痊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