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裏的時間似乎是停滯了一瞬,隻有雙鷹歡樂的鳴聲不絕於耳。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從不遠傳來,很快就見一道穿戎裝的頎長形快步朝這邊走來。
來人的步子忽然停頓了一下,他驚喜的視線投向盤旋在半空中的灰鷹和白鷹,麵上一喜,口道:“小灰來了啊!”
說著,青年小跑著上前,一張娃娃臉笑嘻嘻地對著亭子裏的語白抱拳問道:“侯爺,大哥來信了?”
對於蕭奕喜歡拿小灰當信鴿使的事,傅雲鶴自然也是知道的。
語白直接把蕭奕的信遞給了傅雲鶴,傅雲鶴看得是喜形於,與有榮焉,正想把小蕭煜誇上幾遍,又想起了自己此行的正事,改口稟道:
“侯爺,汐河一帶三城已然拿下!”
寥寥數語,說得是擲地有聲。
“好。”語白隻給了一個字,而傅雲鶴卻像是得了莫大的誇獎一般。
他們皆知南疆軍已經走出了至關重要的一步,就像是一幅心描摹的工筆畫終於畫好了稿本,這個局到現在才算是形了!
汐河在西夜南境那可是至關重要的一道屏障,橫穿西夜南方三州,隻要突破汐河,他們就可直西夜腹地,甚至是一舉攻至西夜都城……
想著,傅雲鶴便是熱沸騰,雖然已經一日一夜沒有歇息,但他還是神奕奕。
傅雲鶴很快就被打發下去歇息,亭子裏又剩下了他們三人,語白看著那棋盤上淩的棋局,問道:“司凜,可要繼續?”
語白問的是“可要繼續”,而不是“是否再來一局”,司凜怔了怔,會著其中那微妙的差別,然後失笑,與語白四目相對。
看來語白已經是竹在,無論是他們倆的這局棋,還是西夜的這一局……
你方唱罷我登場,雙方各出其謀,但唯有一方能料敵機先,破敵製勝。
這注定是一場至死方休的戰局!
從西疆到西夜,皆是風卷塵沙,那漫天黃沙中早已殺機四伏,相比下,南疆的金秋風和日麗,碧霄堂中四彌漫著花的清香,芬芳撲鼻。
小書房裏,一個白胖的小嬰兒聞著花香在人榻上睡得正,嘟嘟的小手裏還地攥著一朵金燦燦的金。
南宮玥和蕭霏都坐在人榻邊,目不由得被小家夥吸引,但又留了一半心神聽百卉回稟朱興這幾日的調查結果。
果然,朱興確認蕭霏及笄禮那日有一個非南疆口音的子在別院北寧居附近打聽過消息,從那子的形容來看,十有八九是擺的丫鬟娜。之後,娜好幾次去了別院,給三公主的宮傳遞消息……
當百卉稟完後,小書房裏安靜了下來,南宮玥仔細地替小蕭煜掖了掖被角,眸一閃,心想:擺果然來了南疆,而且還意圖利用小方氏的事來控蕭霏圖謀不軌。
“霏姐兒,”南宮玥抬眼看向了蕭霏問,“你覺得三公主為何會與擺合作?”
蕭霏明白南宮玥是考教自己,仿佛做學問般凝神思索著,片刻後,答道:“三公主是奎瑯的正妻……”
話落之後,又覺得似乎不隻是如此,擰了擰眉頭:應該說,擺之所以會找上三公主是因為三公主是奎瑯的正妻,可是大嫂問的重點是“三公主”。
“霏姐兒,三公主雖是奎瑯的正妻,但是如今奎瑯已死,三公主又沒有子嗣,奎瑯原本在百越的子嗣也都死在了百越的宮變中……即便你大哥‘奉旨’拿下百越,於三公主也沒什麽好。”南宮玥不不慢地分析著,引導蕭霏自己去思考。
話語間,人榻上的小家夥忽然有了靜,一下子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隻見他閉著眼睛有些躁地在被子裏踢了踢腳,原本著花的右拳也鬆了一些,南宮玥趁機把他拳頭裏的那朵花取了出來。
看著那朵被小侄子得快要蔫掉的金,蕭霏若有所思,從南宮玥手裏接過那朵殘花。
子喪夫就像是花朵離枝,再也培育不出果實……
如今的三公主和百越之間已經沒有了任何聯係,百越如何,又與三公主何幹?喪夫無子的三公主是決不可能孤去百越的,去了,也不過是羊虎口,任人宰割!
南宮玥含笑地看著蕭霏垂眸思索的樣子,也不著急,緩緩地喝著茶。
此刻正是午後,窗外,帶著香的微風吹拂著院子裏的花草樹木,枝葉搖曳,沙沙作響。
忽然,蕭霏子一震,猛地抬起頭來,口道:“利益……大嫂,是利益!”
促使三公主和擺能合作,其中肯定有利益的推。
南宮玥微挑眉頭,笑意更深,沒有說話,隻是用眼神鼓勵蕭霏接著往下說。
蕭霏轉著手中的那朵金,眸閃爍。
利益無非就是財帛、地位、權利、名聲……甚至。
可是什麽能打三公主呢?
蕭霏微蹙眉頭,不確定地看著南宮玥問道:“大嫂……難道是百越願意割地?”
割地那可是極其巨大的利益,能擴大大裕的版圖,這恐怕是連皇帝都要心的利益。
南宮玥搖了搖頭,不由想到當初奎瑯和努哈爾爭相割地給蕭奕的事,臉上有幾分忍俊不,不過,蕭霏能想到割地已然不錯……
南宮玥放下了手裏的青瓷茶盅,點撥道:“霏姐兒,唯有國主可以言割地,這還不是擺能拿的主意、能允的好。”擺隻是百越聖,畢竟不是可以登基掌權的皇子。
這必須是一個讓三公主無法拒絕、願意鋌而走險的巨大利益。
南宮玥瞇了瞇眼,接著道:“霏姐兒,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奎瑯在王都恐怕還有子嗣……”
聞言,蕭霏眸子一亮,急切地頷首道:“大嫂,一定是這樣!”
也唯有這樣,才能解釋三公主與擺合作的目的。
隻要奎瑯有子嗣,那麽為奎瑯正妻的三公主就是名正言順的嫡母,又有大裕為靠山,將來為百越的太後也是順理章的。
那個孩子應該是奎瑯到了王都後才誕下的,所以孩子的年紀必然不大,一旦三公主為百越太後,就是垂簾聽政也不無可能!
如此一來,三公主不僅不會為大裕的棄子,還會為權傾朝野的一國太後。
對於原本已經跌落穀底的三公主而言,這是翻的機會,是扶搖直上的機會。
這個利益恐怕不僅能讓三公主心,且足以令瘋狂。
想著,蕭霏的眸子中熠熠生輝,目崇敬地看著南宮玥。大嫂足不出戶,就能推測出這麽多,真是知微而見著。自己果然還差得遠呢!
南宮玥半垂眼眸,又捧起了茶盅,看著茶盅中沉沉浮浮的茶葉,心裏想得卻是比蕭霏更多……
在王都,奎瑯是大裕駙馬,按照大裕製,除非駙馬四十無後,否則駙馬不得納妾,那麽奎瑯的子嗣又是哪裏來的?
而且,三公主知道奎瑯的死訊已有些日子,但行事卻一直毫無章法,直到擺來了。這是不是能夠表示,三公主原先並不知道奎瑯還有一個孩子,也就是說,這個孩子的來曆絕不正大明……
奎瑯並非貪花好之人,以他的心,三公主駙馬的份可以讓他得到大裕的扶持,就必不該如此短視的,在這種時候弄出一個私生子來,除非,這能帶來更大的利益。
利益嗎?
這個問題到底倒是有趣得。
南宮玥角微勾,輕啜了一口熱燙的茶水,開口吩咐道:“百卉,你去讓朱興把關於奎瑯的飛鴿傳書整理出來。”
王都那邊時不時地就會收到王都的飛鴿傳書,蕭奕在碧霄堂的時候都會挑些有意思的事當作閑話與說,所以,對王都的局勢知道一些,卻比較零散……
“是,世子妃。”百卉領命而去。
前腳出門,後腳鵲兒就進來了,脆生生地稟道:“世子妃,明天出行的東西都備好了。”
明日南宮玥和蕭霏要一起去大佛寺布施,施施粥,為那些南征的將士們祈福。
南宮玥應了一聲,俯首看向了睡得不知今日是何年的小蕭煜。
明日帶不帶他呢?
帶著他,擔心明天大佛裏人多事多,顧不著他;可若是不帶他,就代表自己有大半天不能看到他了,隻是這麽想著,南宮玥就有些不舍……
小家夥仿佛是知道自己就要被娘親拋棄了,子蠕了一下,然後抬起小拳頭了眼睛,一邊發出“咿咿”的聲,一邊張開了如點漆般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珠滴溜溜地看了一圈,在蕭霏、南宮玥和鵲兒上快速掠過,似乎有一失,大了起來:“爹……爹……”
南宮玥趕忙將小家夥從被窩裏抱了出來,輕輕地拍著他的背說:“煜哥兒,娘在這裏。”
小家夥了半天,可是那個會帶他“飛”的人卻沒出現,覺自己好像是被拋棄了,心裏委屈極了,眼睛變得好似小鹿般漉漉的,可憐兮兮地看著娘親。
南宮玥被他看得心裏綿綿的,又覺得有些好笑。
雖然阿奕平日裏嫌棄煜哥兒的,卻常帶他玩,而且玩各種花樣。這偌大的碧霄堂裏,也就隻有阿奕會上天下地、上房揭瓦地帶著煜哥兒去追貓兒,會把煜哥兒拋到半空中“飛飛”,會把藤編球玩出十八般花樣……
小蕭煜真是好玩的年紀,除了吃喝睡,也就是惦記著玩了。
這幾日爹不見了,就越玩越沒勁,想起來時,就到找爹,偏偏怎麽也找不到……
小家夥又四下看了一圈,還是沒找到人,抬起右拳習慣地想要去含自己的指頭,見狀,蕭霏趕忙出手按住了他的小手,於是小家夥更委屈了,潤的小一癟,眼眶溢滿了淚珠……
眼看著小侄子就要哭出來了,蕭霏靈一閃,把手中的那朵金又塞到了他手裏。
小蕭煜頓時被吸引了注意力,盯著那金燦燦的花,忽然想了起來。
對,這是他的花!
“呀呀!”他揮著手中的那朵殘花,樂得又咧笑了。
蕭霏暗暗地鬆了口氣,但隨即表又變得微妙了起來,問道:“大嫂,煜哥兒還是隻會說那一個字嗎?”說著,蕭霏忍不住出一食指在小蕭煜角的笑渦裏輕輕了一下,心裏嘀咕著:明明是大嫂陪著煜哥兒的時間比較多,怎麽煜哥兒就偏偏先學會了說“爹”呢!
話落之後,蕭霏便覺到屋子裏的氣氛有些古怪。
南宮玥和鵲兒麵麵相覷,角都染上了一抹古怪的笑意,鵲兒忍不住道:“大姑娘,昨兒,小世孫又學會了一個字。”
自從世子爺出征那日,小蕭煜學會了爹後,那之後整個碧霄堂都震了,人人都誇小世孫聰慧,可誰想那之後過了好幾日,小世孫既沒學會說娘,也沒學會說別的,直到昨晚……
蕭霏眉頭一揚,正要問,卻聽到一聲悉的“喵嗚”聲,抬眼看去,就見一隻茸茸的橘頭顱從窗口探出半個小腦袋,果然是自家的小橘。
小橘一看到小蕭煜也在屋子裏,轉就想溜,卻被蕭霏出聲住:
“小橘……”
“喵!”
兩個聲音正好重疊在一起,蕭霏一愣,想到了什麽,俯首朝南宮玥懷中的小家夥看去,仿佛在驗證的想法一般,小家夥對著貓小橘揮著手中的花,聲氣地又了一遍:“喵!”
蕭霏有些傻眼了。原來小蕭煜學的第二個字竟然是這個……
蕭霏不過一個閃神,在窗口猶豫的小橘就“嗖”地一下跑得沒影了,可憐的小蕭煜眼地看著小橘跑了,委屈得扁了扁,窩在娘親的膛裏蹭來又蹭去,那可又可憐的樣子看得南宮玥和蕭霏心都要化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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