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末將在城中也不曾找到……那玉竹苓……”

廳堂中，路校尉咽了咽口水，艱難地抱拳稟道。

雖然他很想問世子妃還有沒有別的藥草可以替代，但終究還是沒敢說出口。冷汗涔涔地自他額角落下，他隻覺得四周的溫度驟然下降。

廳中靜了一瞬，蕭奕心中不悅，瞇了瞇桃花眼。這西夜果然是蠻夷之地，要什麽沒什麽！

“阿玥……”蕭奕詢問地看向了南宮玥。

南宮玥眉頭微蹙，心裏難免有些失。

在大裕，這兩味藥雖然稀，卻不算罕見，沒想到在西夜竟然連一株也找不到。

偏偏對於這個方子而言，圓子茯或玉竹苓幾乎是必不可缺的。

“阿奕，我開的這個方子藥很猛，”南宮玥有幾分猶豫地說道，“公子的子比常人要弱，這圓子茯、玉竹苓是用來護住心脈的……我擔心如果缺了一味藥，公子可能不了藥效，反而事與願違，良藥變毒藥……”說著，南宮玥的眉頭皺得更，不敢輕易拿語白的命來冒險……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讓人窒息的凝重氣氛，抑得人不過氣來，路校尉的背後早就一片汗，正想抬頭觀世子爺的神，蕭奕已經出聲了。

“路校尉，傳本世子之令，調五百兵士往周邊城鎮尋藥！”蕭奕當機立斷地下令。

“是，世子爺。”路校尉匆匆地領命而去，恨不得多長一對翅膀。

事關安逸侯，此事十萬火急！

隨著蕭奕這道命令的下達，翡翠城中再次泛起了層層波瀾，五百南疆軍騎兵在守備府的門口訓練有素地集合，然後兵分兩路，馬蹄聲隆隆如雷，兩隊人馬分別從東、西兩道城門而出，往周邊城鎮四散而去……

城中的一些世家大族都在暗暗觀察留心著守備府的一舉一，從鎮南王世子和世子妃進城的時候，他們已經得了消息，正遲疑著要不要想方設法向世子爺示好，一聽說世子爺派人在尋藥，立刻就了起來……

這兩日努族族長接收了本來隸屬卞涼族的三個城池的消息已經在西夜漸漸傳開了，不世家族長都在蠢蠢，沒想到天涼就有人送枕頭，眼前這可是一個大好的機會啊！

可是……

“沒有圓子茯、玉竹苓嗎？”一間大宅，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急切地問道。

下方的中年男子了汗，回道：“稟家主，小的找了大夫詢問，大夫說是這圓子茯、玉竹苓生貴，在我西夜也就東南境可以出產這兩味藥，往年得個十來株倒也不問題，偏偏今春東南境多雨，把那圓子茯、玉竹苓給淹了……”

那家主皺了皺眉，不甘心地喃喃道：“難道這麽好的機會要這麽放棄嗎？”

可是現在就算派人去大裕恐怕也來不及了！

家主死死地握著扶手，忍不住又問道：“難道就沒有和圓子茯、玉竹苓藥效相似的藥材？”

中年男子想了想後，回道：“家主，大夫說，這圓子茯、玉竹苓是上品的補益藥，庫房裏正有兩支珍貴的千年人參……”

“你怎麽不早說！”家主喜形於，立刻令下人準備拜帖和厚禮，急匆匆地趕往守備府。

有這個想法的，當然不止他，一時間，各式各樣的奇珍靈藥比如什麽千年人參、千年雪蓮、千年何首烏雲雲，如流水般往源源不斷地送到了守備府，好不熱鬧。

偏偏這其中就是沒有圓子茯或玉竹苓，到了次日正午，出城尋藥的將士也陸續地歸來，皆是一無所獲。

而語白從昨晚起就又在發熱了，溫越來越高，一直到此刻都沒醒來過，隻聽他裏囈語聲不斷，似乎陷了一種永無至盡的噩夢中……

這一次來勢洶洶，饒是眾人用各種手段幫助他降溫，冷敷，以烈酒拭，退熱的湯藥，針灸……但他還是高熱不退……

南宮玥心裏知道自己必須采取行了！

坐在窗邊，執筆盯著手中的幾張方子許久，改了又改。

已經琢磨了兩三張方子，試圖將藥改得輕一些，但是又擔心語白所中的毒已深，改輕了藥也許會弄巧拙……

前世語白英年早逝，今生自己決不能讓他再重蹈覆轍……

否則，天道未免不公！

南宮玥眼眶微酸，眼前閃過許許多多前世的事。

抬起左手了眉心，忽然覺執筆的右手一空。

蕭奕不知何時走到了旁，定定地看著，左手正拿著南宮玥的那支狼毫，右手則拿起寫的那幾張藥方看了看……

他看不懂藥方，也不懂藥材與藥，卻能看出南宮玥剛寫的這幾張方子塗塗改改，改的都是藥的用量，是數字。

阿玥在試圖減輕方子的藥。

蕭奕的腦海中頓時回響起昨日南宮玥關於方子藥猛的那番話，若有所思。

蕭奕的桃花眸中閃過一抹銳芒，果斷地說道：“阿玥，用你原本的方子吧。”哪怕缺了一味藥。

“小白，他會沒事的！”蕭奕拉起南宮玥的一隻手，含笑地看著，“他還要帶著夫人去與大將軍團聚呢！”

他知道如果是他，一定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他和小白雖然格大相徑庭，但是，他們都不是會認命的人！

南宮玥怔怔地看著蕭奕，漸漸地，眼神也堅定了起來。

是啊，太過在意前世，反而有些魔障了！

“阿奕，你說的對……”南宮玥終於下定了決心。

語白好不容易才走到了如今這一步，他還心有牽掛，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百卉，”南宮玥看向一旁侯了許久的百卉，問道，“今兒不是送來不奇珍靈藥嗎？可有單子？”

百卉急忙把各家送來的禮單呈上了，南宮玥看了看後，飛快地從中選了幾種藥材，開了一個補補氣的方子，讓百卉下去熬藥……

雖然打算兵行險著，但是必須事先做一些準備才行。

湯藥在半個時辰後就都熬好了，一碗是滋補的湯藥，一碗是治療毒的湯藥，前者被送到語白的榻邊，後者則暫時被溫起來放在一旁。

南宮玥給語白探脈後，就示意百卉先給昏迷的語白灌下了那碗補藥。

一盞茶後，就再次為語白探脈，幾乎每隔一盞茶時間，就為他探一次脈，一次又一次……直到確認時機到了，就吩咐百卉給語白喂下另一碗藥……

這一碗，才是關鍵。

這一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語白服下第二碗湯藥後，氣息就漸漸平靜了下來……直到一炷香後，他的病又驟然急轉而下，他又忽然燒得更厲害了，而且心脈減弱減緩，呼吸幾乎微不可查……

南宮玥再次為他行針，忙碌了近一個時辰，語白才緩和了過來，呼吸和脈象都穩定了下來……

南宮玥了汗，疲累地退到了後方，讓百卉照顧語白，卻發現司凜不知何時站在了後方，用一種有些複雜的目看著。

“世子妃，語白會撐下去的……”司凜緩緩地說道，一邊說，一邊目又看向了床榻上的語白。

南宮玥什麽也沒有說，微微一笑。

也覺得語白一定會好起來的！

夜寂靜、清冷，而漫長……一直到天亮的時候，眾人方才長舒一口氣。

“世子妃，公子已經兩個時辰沒發燒了……”小四一臉希冀地看著南宮玥，想說公子是不是沒事了。

南宮玥又替語白探了脈，然後小心翼翼地為他的手指放，見他指尖溢出了鮮紅的珠，眼神中終於有了些許笑意。

“病控製住了。”

萬事起頭難，這控製毒的第一步算是功了！

語白在正午的時候終於蘇醒過來，他一睜眼，目的就是上方陌生的床帳，一時不知道自己在何，茫然地眨了眨眼。他的目稍稍右移，就發現風行正趴在榻邊，似乎是睡著了。

風行的後，一頭白鷹正停在幾丈外的案幾上，冰藍的鷹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他，仿佛在說，你怎麽還在睡啊？

語白不由角微勾，雖然子還是虛無力，但是心裏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他又從鬼門關前回來了！

就在這時，一陣挑簾聲響起，捧著一個銅盆的小四進來，步子一滯，口道：“公子！”

這一聲“公子”驚醒了榻邊的風行，他猛地直起了子，驚喜地看向語白：“公子，你醒了！”

風行一句話換來的是小四的一個白眼，似乎在質問他，連公子醒了你都不知道！

風行灰溜溜地了鼻子，他也是看公子快四個時辰沒發燒了，就稍稍瞇一會兒眼。

見語白要起，風行趕忙把他扶坐了起來，殷勤地問道：“公子，您要不要喝水？”瞧他的樣子，分明就是要轉移視線。

語白已經“睡”了超過一日一夜，口中也確實幹，便接過了風行遞來的茶水……

下一瞬，卻見那茶杯從他修長的指間落，“咚”地一聲摔落在床榻邊的地麵上，瓷片與茶水飛濺開來。

小四麵劇變，道：“風行，你照顧公子，我去找世子妃！”

語白眼簾微垂，直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右手……

風行則是靜立一旁久久不語。

片刻後，南宮玥、蕭奕、司凜就隨小四聞訊而來，風行給南宮玥端了小杌子，“世子妃，您坐！”

南宮玥坐下後，數不清第幾次地為語白把脈，麵沉如水……

須臾，收回了手，指了指床頭櫃上的另一個青瓷茶杯對語白道：“公子，你能試著用右手拿起那個茶杯嗎？”

“我試試……”語白緩緩地抬起了右手，抓向那個青瓷茶杯，如玉的指尖與青瓷形鮮明的對比，瓷杯才離開床頭櫃又“啪嗒”一聲落了回去。

語白的右手使不上力了！屋子裏的其他人此時都意識到了這點，心猛然沉了下去。

“世子妃，公子的手……”小四焦急地看向了南宮玥。

南宮玥的麵更為凝重，正看著語白，道：“公子，你中的毒雖然暫時已經清得七七八八，但是毒是從公子右手的傷口侵的，時間拖得久了，所以這右手才會……”才會廢！

頓了一下後，南宮玥繼續道：“現在隻能等你的子先調理好了，再另開方子，慢慢養會好的。”

但是能養到什麽程度，南宮玥也沒有把握，也無法保證。

屋子裏靜了一瞬，語白還沒有說話，就聽蕭奕出聲道：“小白，你隨我們回南疆吧！”想起之前在翡翠城找藥的事，蕭奕便是眉宇鎖，態度果決，“西夜這蠻夷之地，既沒藥也沒什麽好大夫！”

南宮玥也是頷首道：“阿奕說得是，正好外祖父在駱越城，可以讓外祖父來瞧瞧，一定能保住公子的手。”

這一次，司凜、小四和風行他們也和蕭奕站在相同的立場。

對他們而言，就算賠上整個西夜，也沒有語白的子重要！

語白怔了怔，想說西夜還百廢待興……

可蕭奕似乎看出了語白要說什麽，毫不猶豫地說道：“讓小鶴子來就是！”反正要整治好西夜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

這一日，雖然語白離了險境，但籠罩在守備府乃至整座翡翠城上方的影卻更濃了！

接下來的三日，語白的子緩緩地康複了起來，隻是右手仍然使不上力。五月二十五，眾人便啟程離開了翡翠城，返回西夜都城。

返程悠哉了不，但饒是如此，南宮玥還是疲憊不堪，到後來歪在馬車裏就睡著了，睡得極沉，不知道自己是何時抵達了都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蕭奕抱進了吉雲殿……不知道小蕭煜來看過，不知道小家夥眷地在臉頰上親了又親，乖乖地沒吵，卻還是被一覺睡醒的蕭奕一把抱出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