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分很多種。
有人的傲,并非來源于自己,而是來源于別人,像是長安城里打著自己父親名號作威作福的紈绔子弟——段瓘不算,他只是打著自己父親的名號騙吃騙喝。
有些人的傲,雖然是來源自,可卻惹人討厭,恃才放曠,不得眼睛長腦門上,有些本事就瞧不起那個、看不上那個,更關鍵的是,只能瞧見他們放放炮,卻見不到他們真刀實槍地去做什麼。
還有一種人的傲,和上一種有些相似,說這個不行、罵那個窩囊,可這種人的眼睛沒長到腦袋頂上,說你不行,是愿意教你改正的。
他們是有真本事的,或許不怎麼愿意去用,可本事這種東西是藏不住的,就像是泥沙里的金子,芒一照,砂礫們閉上了,只有金子還熠熠閃。
這種人的傲,是基于他們的能力之上。
在魏征的里,尹煊顯然就是最后一種人。
李世民慨一聲:“你形容的很對,店家那人傲氣得很,全天下的人在他眼里好似都一個模樣。”
“朕雖沒暴自己的份,但在他面前,多是個。可在他眼里,朕這個也好、他家伙計那個白也好,往來的客人也好......他的態度都是一樣的。”
“不會因為你是就高看你一眼,也不會因為你是布,就看矮你幾分。”
說著,李世民吐了口氣,了個懶腰。
“所以在那家食肆,朕不用像是在朝廷上那樣,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維持一副帝王的模樣。”
“和朕的兩個兒、還有店家那兩個妹子打打撲克、畫畫烏,算是朕為數不多的一個消遣了。”
魏征腳步一頓,遲半步跟在李世民后。
李世民像是沒看到魏征這個小作,兀自又嘆了口氣:“做皇帝,可真是累啊。”
兩個人接下來再沒說什麼話,走到街頭,上了馬車。
魏征先是送李世民回宮,而后自己一人又回家。
但該怎麼做,他心里有數。
第二天一早。
尹煊依舊支著早餐鋪子,王氏在一旁打手下,現在已經在開始學習怎麼炸油條,這是一項看起來很簡單,實際上比炸串要有些難度的工作。
昨天生意大火,讓尹煊又多準備了一些面。
油香剛飄起來。
三張悉的臉就塞到了尹煊的視野里。
“店家,今個給我撿四油條,六個包子。”李靖一邊掏著銅錢,一邊開口說道,“昨個早上那些吃食沒能填飽肚子。”
王氏有些手忙腳地分裝。
段志玄顯得高冷一些:“店家,我同藥師兄一樣。”
程咬金豪氣得很,大手一揮:“店家給我撿二十個包子,十油條。”
尹煊挑了挑眉,王氏剛把李靖和段志玄的吃食分揀好,聽到程咬金的話,也有點被嚇住,茫然地看向自己兒子。
程咬金能吃是能吃。
但也不至于能吃到這種地步吧......
“你要那麼多作甚?”尹煊擺了擺手,“你能吃得了?本店可不歡迎浪費糧食的客人。”
程咬金嘿嘿一笑:“候參軍早上不開,這不勞煩我給他帶一些過去。”
尹煊探頭看了一眼后面排隊等著的人,搖了搖頭:“我不能賣給你那麼多,你自個能吃多就買多吧。”
程咬金愣住,看向尹煊的目里有些疑,這怎麼還能不賣的?
尹煊手朝著他后一指:“你往后看一眼。”
程咬金聽話,乖巧回頭,看到了不排著隊的人。
“這些都是來我這買吃食的。”尹煊耐心解釋起來,“買賣的規矩是說先到先得,可我這畢竟分量不多。”
“你要是一個人能吃得了,包圓了我沒意見,后面的客人也沒意見。”
“可你要是給別人捎帶一份......這人都不來,就占了一份吃食,對得起這些早起過來排隊的客人嗎?”
程咬金畢竟是土匪出,當初跟著李,也是打著匡民救世、替天行道的旗號,后來轉投李世民麾下,也是因為看了李虛偽的臉。
這瓜慫還沒被污染、腐化。
李靖和段志玄對視一眼,看著尹煊的目里多了一欣賞,天底下有本事的人多了去,難能可貴的是在有了本事之后,還能把自個當人看的心態。
侯君集在尹煊面前的份是參軍,品級不高、權力不大,可多是個。吏和平民之間選誰?
理想化一些的結果,那自然是按照規矩來。
可世俗總不能如理想那般,對絕大多數人而言,他們的選擇只會是吏。
不賣給平民,或有可能會得罪平民,可得罪平民能怎麼著?頂多被罵幾句罷了,可不賣給吏,說不定就會被吏記恨,被吏記恨住...那結果可就不好說了。
可尹煊還是選擇了按規矩來。
這種守,很中他們的心。
一名“君子”總是要比“小人”歡迎一些。
說起來,他們對侯君集也有些不滿,說好了一起偽裝份,當一個平平無奇、普普通通的客人。
就連陛下都遵守同福食肆的規矩,他們都一大早上親自趕來,怎麼就你特殊,還要程咬金捎帶一份?
偽裝一名區區八品的參軍,還他娘的要耍參軍的威風?
不見侯君集對他們開口,還不是程咬金容易忽悠一些?
聽了尹煊的話,程咬金也不惱怒。
他這個人并不算聰明,比魏征、房玄齡、杜如晦那樣的人差遠了,甚至朝堂上,五品朝上,有一個算一個都比他聰明。
可他最大的優點,就是認道理。
誰有理聽誰的。
現在尹煊有理,他自然就是聽尹煊的。
“那店家您給我來十個包子,五油條。”程咬金依舊笑呵呵地開口,排在他后面的人神復雜。
這個漢子竟然這麼能吃?
他們帶著吃食離開。
后面排隊的人一擁而上,尹煊能對他們、吏一視同仁,可他們沒法把吏視為自己人,他們一走,他們才覺得自個上的枷鎖被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