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軍中，顧延章將事來龍去脈和盤托出之後，只得了陳灝一個模棱兩可的回覆，他道過謝，並不糾纏，而是乾脆地退出了陳灝的營帳。

他往外頭走出了一段，心中琢磨了一會，轉去了趟營中馬廄。

顧延章此時擔運轉之責，進馬廄視看，名正言順，到得門口，只出示了一下通行牌，便被守兵放行了。

一路點查著馬槽、騾槽裡的食水，不知不覺之間，他便站到了將領專用的馬匹排廄邊上，立定不，仔仔細細查視起來。約莫過了一刻鐘，外頭幾名親兵跟著看守馬廄的兵士走了進來，對方幾人記領了七八匹馬，還牽走了陳灝的坐騎。

顧延章心中默數著時辰，慢慢走到了靠近營房外牆的馬槽一邊。

天已經不早，視也不像白日間那樣清晰，他俯下子，出手去起一小撮乾草，湊近看了，開始一個馬槽一個馬槽地檢視，似乎在仔細品查草料質地水準。

足足過了盞茶功夫，他突然站起來——原是聽得營房外頭有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又由近而遠，朝著東邊去了。

顧延章聽聲辨認了一會，把這一行人馬的數量大致算了出來，同方才被牽走的馬匹數量對上了，又看了看東邊的方向，等心中再三確認過，那是楊奎駐紮的主帥大營所在之後，這才終於鬆了半口氣。

待得一點聲音都聽不到之後，他把手上的草屑拍掉，快步回了自己所在的班房，將這幾日協助周青理的事務全數整理出來，寫了一份條理清晰、簡單明瞭的接單，這纔回到營房之中，快速把行囊收攏好，復又坐到桌前，畫出此回延州城的路線，認真看了一回。

剛剛整理完畢，營房的門便被敲響了，陳灝帳中的一個兵士推門進來，打了聲招呼之後，道：“陳鈐轄召你過去。”

顧延章道過謝，放下手中筆，將桌面收拾了，整了整儀表，立時跟著那小兵走了出去。

才進到營帳之中，只來得及行一個禮，陳灝便擡起頭來對他道：“你去收拾收拾，把手中事務接了。”又指著站在一旁的兩個人，“等接完畢，同他二人回一趟延州，將家中財料理了，該轉的轉，該錄名的錄名，再去州中點清役夫並二百兵丁，十二日，押運糧秣輜重過來。”

語畢，把幾份點領兵丁、役夫的文書到顧延章手上。

顧延章接過文書，剋制著心，對著陳灝拱手行了個禮，應了一聲是，那另外半口氣，終於也鬆了下來。

他並不清楚中間細節，但是大概也能猜到，這應該是方纔陳灝去同楊奎商量過之後，得了對方的首肯，纔會有此時的安排。

果然，顧延章才接過文書，陳灝便指著他對那兩人道：“這便是那事主顧延章，如今在我保安軍中服伕役。”

又指著其中一人，對顧延章道：“這是延州州衙的張戶曹。”指另一人，“這是平章帳下徐殿直。”

楊奎要反擊北蠻，自半年起便四借調援兵，原有構架之下，人手不夠，看管不過來，帶一兩個州衙中手的戶曹過來幫著管勾兵丁名冊，倒不是多稀奇的事。

雙方各自見過禮，一同向陳灝告了退。

一出保安軍鈐轄的營帳門，顧延章立刻向兩人打了個招呼，先是自我介紹了一番，又道：“煩勞兩位人陪我走這一遭了。”

此時此刻，他將在周青、陳灝二人面前的鋒芒收斂起來，又變回了那一個氣質溫潤的年郎，看上去既爽朗，又無害，十分容易人心生好。

楊奎派來的兩人早得了吩咐，知道要對顧延章客客氣氣的，然而見他這樣禮數備至，倒也高興了幾分。

那張戶曹便對著顧延章道：“你且去忙，我二人自在門前看個座兒等你。”

那徐殿直也道：“也不好意思催，只這一回你我二人還要押解輜重糧秣回營，時間甚趕，若是耽擱了，兵法須不是做耍。你先將手裡事宜接好了，收拾收拾東西，怕是咱們要連夜趕路。”

顧延章簡直是喜出外。

一得了陳灝的允諾，他那時便恨不得化一隻鳥兒，上翅膀立時飛回延州城去，這會只怕催不這兩位，正想著如何才能他們賣力氣走快一些，聽得徐殿直說話，簡直是瞌睡時有人送上了枕頭！

他當即道：“無妨，辦差要，如今路上有雪，又有月亮，屆時馬頭上吊一兩個燈籠，只要不走山路，便是趕夜路也不怕的！”

一副再聽話不過的模樣。

徐達在心中暗暗點了點頭。

他要同這年郎回延州不算，接下來還要一齊押解州中輜重糧秣去到陣前，十二天的限期，從延州到鎮戎軍，本就已經是火急火燎，如果遇上個拖後的，不得他得出手教訓一番，讓對方知道什麼是規矩。

徐達不清楚其中，還以爲這是因爲顧延章送上了一大筆家財討來的好，想要藉此機會，躺著得一些功勞，將來楊奎和陳灝纔好憑藉此事給他報功討。

一時三人回了營房，顧延章安頓好兩人，拿著接單子去尋了轉運班房中的值守。

他事務清理得乾淨，又早整理好了再詳細清晰不過的單子，一刻鐘不到，便在長的監下接完畢，立時拎著行囊到了門前。

徐、張二人正一人佔著一個榻，才鋪好鋪蓋，想要補一個覺，防著下半夜要趕路。

那張戶曹對著徐達道：“他還有轉運司那一塊的事務要接，就是收拾得快，咱們也說能得一兩個時辰好睡。”

他話剛落音，便聽門口一陣腳步聲，接著有人輕聲敲門。

兩人本是和而臥，此時徐達離得近，便爬將起來去把門栓了，不想門一開，對面站著一個著騎裝，揹負行囊的年。

——不是顧延章是誰？

那年郎見徐達來應門，笑道：“殿直，在下已是收拾完畢，咱們這便即刻出發罷！”

章節報錯